見七七還不說話,他的大手插在她的濕發里,一縷縷的用毛巾擦拭著,
“你懷橙橙的時候是什么樣子?”
晴安快要生了,他忽然想起來那天見姚遠時他憂愁的抱怨晴安的手腳都水腫的厲害,需要自己沒日沒夜的給揉著。
雖然語氣無奈,卻洋溢著一種為人父的喜悅。
而他知道時橙橙就已經很大了,他缺失了她近三年的成長,感覺總是有些說不出的遺憾。聽著他的低問,七七有片刻的失神。
那個時候她情緒化很厲害,忐忑又惶恐,很長時間都睡不著覺,可她不忍心吵醒母親和保姆,只能一個人深夜抱著大肚子在花園里散步,好多次她都以為自己撐不下來了。
“你離她遠一點兒。”
沉溺在微涼的回憶里半晌,回過神來時,她還是冷聲警告他。
程靖將她細微的表情變化都看在眼里,騰出一只手輕攏著她,
“有你就夠了。”
聽在七七的耳朵里,卻更多的像是一種威脅。若她違拗他的心意,他就會在橙橙身上下手,她對他的印象逐漸的偏于最惡劣的方向。
“呵。”
她冷笑一聲,對他的溫情嗤之以鼻。
程靖也渾然不在意,將擦過頭發的半濕毛巾擰干了晾起來,
“你這眼睛什么時候好,要不再去檢查一遍吧。”
端的倒像是個悉心關心妻子的居家丈夫,七七摸著自己半干的頭發撇嘴,“你把我的包拿過來。”
程靖有些不明所以,但仍然依言照做了。
卻見七七接過來包,拉開了拉鏈將錢包里的現金盡數掏了出來擱在了小桌子上,“總沒有找姘頭不給錢的道理。”
看著那一沓紅色的現金,程靖的眼神凜了凜,
“姘頭?”
七七昂著頭一臉倔強。
“不是么?那你說我們這不清不楚的算什么?”
程靖修長的手指捻了張紙鈔,摩擦出細微的聲音,他眼皮也沒抬,“那我這‘姘頭’還真應該再接再厲,可不能負了你這么大方的嘉獎。”
七七從他的話里聽出來了危險的意味,本能的向床的里側爬過去,但是卻被他精準的扣住腳踝,虎口一動扯了回來。
“唔。”
她的下頜被鉗住,手腳并用的抗拒著他的吻,可仍然被他得逞偷香了去。
……
涂綰和寧惟敘訂了最早一班回蘇黎世的車票,所以天還沒有大亮,兩人就起床坐進昨晚約好的車里準備出發去機場。
可車子行駛了一段路,拐上了盤山公路,涂綰卻敏銳的聞到了一股類似于塑料糊掉的味道,她迅速的與寧惟敘對視了一眼,顯然他也聞到了。
“師傅,停車。”
她繃著聲線開口。
“怎么了?”
司機師傅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涂綰沒說什么,只是讓司機把車門打開,可司機解了車門,涂綰卻發現車門仍然打不開,她瞬間倒抽一口涼氣,手有些微微輕顫的看向寧惟敘。
“怎么辦?”
寧惟敘迅速解開了安全帶,將手按在玻璃上,找最薄弱的地方。
“別怕。”
司機師傅一頭霧水,這兩個人怎么神神叨叨的,但是下一秒,他卻驚恐的發現車子冒出來一簇火苗。
涂綰驀然想起來昨晚谷玉城離開時呢喃的話和眼神,他說,
“死?”
她整個人都開始控制不住的發抖,背后冷汗直冒。
……
七七今天整個人都有些魂不守舍的,不安的厲害,聽師傅講完了經,她就準備回禪房給母親打個電話,可出了觀音廟正殿,有個女聲就叫住了她。
“沈七七,你們教訓也教訓了,氣也出了,你說到底怎樣才能放過我家?”
七七皺緊眉頭,
“黃詩晗?”
她怎么云里霧里的,她一點兒不明白她的意思,什么叫放過他們家?黃氏怎么了?她這幾日居于山中,自然是不知道黃氏已然到了易主的境地。
“你還裝!程靖為了你,使手段用極低的價格吞并了我們家!”
七七大駭,她當時是說過類似于黃詩晗賠了丈夫又折兵的話,但是她沒想到短短一月,黃氏就被逼到了這種境地。
為了她?
七七勾了勾唇角,這女人還真是愚蠢,到了這種地步都拎不清楚,明明程靖從允許她接近就開始盤算的事,怎么可能會是為了她。
“我不清楚這件事,而且我相信,你去找他總比我有用一些。”
他們是什么關系,充其量也不過是情人而已,哪兒會有能讓他甘愿把到手的肥肉扔掉的面子。說完這句后她就準備回禪房,可黃詩晗卻不依不饒的扯住她的衣角。
“我要是能找到他,還會來求你嗎?”
七七一頓,有些喟嘆,男人啊,還真是薄情,包藏禍心的時候任人家往自己身邊貼,達成目的就不見人了。
那他現在天天往自己身邊湊,又是有什么目的?
“可求我沒用。”
七七語氣誠懇。
說實在的,黃詩晗除了蠢,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惡之人,現在黃家一倒臺,過慣了大小姐日子的她還不定多落魄了。
“七七,我求求你了,我是真的沒辦法了。”
見七七執意不予理會之后,她竟然彎著膝蓋沖她跪下了,聲音也有些哽咽,七七聽到她跪倒在地上的聲音,整個人往后退了半步。
“你起來。”
黃詩晗自顧自的淚眼婆娑著說話,
“爆出橙橙的身世是我錯了,你要是還不解氣就罵我兩句,打我兩下也行,成不成?”邊說她邊強硬的拉住七七的手往自己臉上扇。
“你放手!”
七七緊擰著眉心想甩開她的手,可是她卻握的很緊,七七只能使足了勁想要推開她,可沒想到她身后就是高高的臺階,她這一推,黃詩晗一個踉蹌,徑直往后倒了下去。
“啊!”
她的驚叫聲打破了古寺的寧靜,很快有幾個小沙彌從殿里跑出來扶黃詩晗,
“施主,你醒醒。”
七七站在臺階上,整個人都有些無所適從,她看不見也不清楚黃詩晗的狀況,只是暗道理,她不可能真的將黃詩晗推那么遠啊。
她摸索著想下去問一下她的狀況,可剛踩到一個臺階就被人扯住了,
“別亂動。”
程靖沉靜的聲音傳過來。
七七的手腕被他握在手心里,溫熱的觸感讓她有些恍惚。
“我好像把她推下去了。”
這么高的地方,萬一她有什么事,那她是不是就成了殺人犯?
“嗯。”
程靖低聲應了一字,可卻讓她有些煩躁和忐忑,這么說黃詩晗的狀況確實不太好?她想甩開他的手下去看一下具體情況,卻被程靖握的很緊。
“你放開,我成了殺人犯對你有好處嗎?”
程靖呼了一口氣,有些頭疼,
“那讓你下去就能扭轉現狀了嗎?你是醫生嗎?還是你的眼睛能看見?”
七七被他的話震的一愣,然后眼睛不自覺的開始水汪汪的,委屈的厲害,遇見這種情況,他不僅不安慰她,還這么惡劣的兇她。
程靖看著她的表情,揉了揉太陽穴,
“醫院的擔架馬上就上來了,你眼睛看不見就老實待在山上,有什么情況我會及時通知你的。”
七七什么話也聽不進去,
“什么情況?通知我要去坐牢的情況嗎?”
程靖眉角一斂,看了她半秒,最終什么話也沒說就松開了握著她的手,態度不言而喻。七七垂著頭,有些失魂落魄的摸索著下臺階,出于對危險的感知,整個人都彎著腰好降低重心,像一只可憐的小蝦米。
冷眼看著她慢吞吞的下了幾級臺階,程靖還是不忍心的大步流星邁過去將她攔腰抱了起來。
“怕了你了。”
聞著他身上干燥成熟的味道,七七的臉抵在他的胸膛上,有些五味雜陳。
黃詩晗被一個小沙彌守著,后腦勺有深色的血液流出來,緊閉著雙眼一動不動的有些嚇人,周圍一片躁動,寺廟只好緊急清理香客。
七七抓著程靖的外套死死的克制著自己的心慌輕聲問道,
“醫生什么時候來?”
雖然在喧擾的人群里,七七的聲音很小,但是程靖還是很敏銳的捕捉到了,
“馬上。”
他將她放在地上,寸步不離的守著她。
“你去看看她。”
她指使他。
去看看她是不是還活著,但程靖卻恍然未聞。
“我不是醫生,看了也沒用。”
七七有點生氣,想自己親自過去看看,但這個時候抬著擔架的醫護人員急喘著氣從山下爬了上來將黃詩晗抬上了擔架。
她有些著急的喚程靖,
“扶我下山。”
程靖清楚七七的固執,雖然不太贊同,但還是一聲不吭的在她面前蹲下來,
“上來。”
七七知道他是想背著她,但她覺得有些不自然,
“你扶著我就行。”
程靖差點脫口而出,等我扶著你走下去,沒準黃詩晗已經死在醫院了,但未免七七擔心,他終究沒有說出口。
他堅持,七七也不再矯情了,摸索著趴在他寬厚的背上。
走了一段山路,聽著程靖有力的呼吸聲,七七趴在他的肩頭,忽然開口,
“我不是故意的。”
……
寧惟敘摸出來車玻璃比較薄弱的地方,不過一拳打上去車窗卻紋絲不動,他抿唇看向涂綰,“車窗也被動了手腳。”
火苗躥騰,濃煙彌漫在轎車里,司機師傅在無望的大聲喊叫,涂綰和寧惟敘神情空洞的悶聲卻對視著,這路上很久才會有輛車過來,更別說這么早了。
真的要死在這里了嗎?
生死關頭,涂綰和寧惟敘默契的放棄了是的緊擁在一起,這個時候谷玉城的臉卻出現在車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