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乒乓乓……
十多階樓梯,江時瑾就如同一個皮球似的,向后翻了好幾翻,最后倒在地上。
她來不及去問為什么,只覺得肚子傳來一陣刺痛,隨即而來的便是下身一暖,流出陣陣猩紅的液體。
雖然她不是產科醫生,可作為醫生,這是常識,她知道,這種情況下,極有可能因流產失去這個孩子。
所以她用盡力氣坐起來,望著高高在上的蕭靜,祈求:“送我去醫院,求求你,我流血了,再不去醫院孩子就保不住了,求求你快派人送我去醫院……”
“孩子保不保得住跟我有什么關系?是你自己走路不小心才摔倒的,怎么,又想把罪名強加到我身上嗎?”
蕭靜趾高氣揚地俯視著地上楚楚可憐的女人,仿佛真的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
江時瑾忍著痛,泣不成聲:“蕭靜,就算你再討厭我,可孩子是無辜的,他不只是我的孩子,他還是穆蕭然的孩子,是你孫子,你真的忍心眼睜睜看他就這么死去嗎?”
在蕭靜眼中看到一絲微弱的動容后,她祈求得更加賣力:“他六個月了,早就已經成型了,如果救得即時,他是可以活下來的,你救救他好不好?蕭靜,你是他奶奶,你救救他,我求求你……”
江時瑾汗如雨下,她用力抱著肚子,一陣陣鉆心的絞痛正在逐漸吞噬她的意識。
“蕭靜,求你,你是他奶奶,你救救他,求你了……”
她不在乎卑微,只求保孩子一命。
他已經是六個多月的胎兒,只要救治及時,他還有機會存活。
意識一點點模糊,她用力抓著蕭靜的褲腿:“快,快,再晚就來不及了!
……
這天,她睡了長長的一覺。
期間,還做了一個夢。
一個悠長而美麗的夢。
夢里,她依偎在穆蕭然肩頭,任海風劃過她的臉,撩起她烏黑而筆直的秀發。
而他懷里,抱著一個熟睡的嬰兒,粉嘟嘟的,可愛至極。
她知道那是他們的孩子,穿著白色背心,一個哆啦A夢的尿不濕剛好點綴著專屬嬰兒的可愛。
他捏著粉拳,將手放在臉頰兩側,時不時地捏一捏,那粉嫩的手指在陽光下透著光,看的人愛不釋手。
“老婆,謝謝你!
“謝我什么?”
“謝謝你嫁給我,謝謝你帶給我這么可愛的孩子!
她靠在他懷里,目不轉睛地盯著嬰兒:“不嫌他丑的像猴了?”
“你怎么還記得這事啊?我都道過歉了!
“道歉有用的話,還要警察做什么?”
夢里,他兩如平時那般打趣。
就在這時,孩子‘哇’的一聲哭了,把穆蕭然嚇了一跳:“老婆,他是不是餓了?”
“是吧,不過……我也餓了。”
“好,你喂他,我喂你,想吃什么?”
她想了想:“想吃穆爸爸……包的餃子!
穆蕭然無奈一笑:“還以為你想吃我呢,感情是想吃餃子,害我白高興一場。”
“穆爸爸,你都是爸爸了,能不能正經一點,在孩子面前胡說八道什么呢?”
“也沒什么啊,就跟他媽聊聊給他生弟弟妹妹的事!
“神經啊,誰要跟你討論這種問題!
夢里,笑聲一浪高過一浪。
可躺在病床上的江時瑾,臉上越在流淚,夢里笑得越開心,她臉上的眼淚就越泛濫,心里就越空虛。
就像置身在一個無底深淵,她不斷地往下掉,一直掉。
黑暗,又無邊。
仿佛永遠看不到盡頭。
最后。
她從一陣恐慌中驚醒,豆大的汗珠打濕衣衫,把她原本漂亮的頭發凝結成一團,狼狽地貼在頭上。
病房,燈光昏暗,唯有儀器和窗外城市的燈火可以讓她依稀看清擺設。
她知道,這是江洋城,甚至是一家還不錯的醫院。
那么孩子呢?
還在嗎?
江時瑾本能地伸手摸向腹部,可在探進被褥前的一瞬間,手卻忍不住停了下來。
萬一,沒了怎么辦?
恐懼再次席卷而來,手顫抖的厲害,她甚至感覺到身體像一個空殼,再也沒有那種擁擠而踏實的感覺。
該來的總會來。
江時瑾咬著牙,瞬間將雙手抱住腹部,可撲到卻是一團空。
平坦如初的肚子,就仿佛過去的六個月,這里從未有過變化一樣。
不,這不可能。
她含著淚,來回摸索,可越摸,她的心就越疼,理性告訴她孩子沒有了,可感情卻哭喊著讓出去問一問。
江時瑾掀開被子,從床上跌到地上,她顧不得疼痛,跌跌撞撞地爬起來,奪門而出。
一出門,正好看到查房的護士,她一把拉住她的手:“我的孩子呢?告訴我,我的孩子呢?”
護士眉心一蹙,連忙將她扶起來:“女士,你別這樣,你被送過來的時候,孩子就已經死亡了。”
死亡……
怎么會死亡呢?
江時瑾如飄絮般跌坐到地板上,這下,身體真的被掏空了。
護士見她臉上不好,連忙連拉帶拽地將她扶回病房:“女士,雖然孩子沒了我很抱歉,可你剛做完清宮手術,身體還非常虛弱,實在不能太過傷心!
護士替她蓋好被子又安慰道:“孩子這種事要講究緣分,興許是你們緣分還不夠,你也別太放在心上。先把身體養好,等你好了,將來總會有孩子,到時候你想生幾個都可以……”
是緣分還不到嗎?
明明是蕭靜親手推開她的。
她明明可以拉住她,卻推開了她的手。
江時瑾滿眼淚水地望著她,艱難開口:“送我來的人呢?”
“走了吧,送你來醫院的人替你繳了治療費就離開了!弊o士話一出,就感覺有什么地方不對,連忙又變了語氣:“興許是有什么事耽擱了。”
她無力地倒在枕頭上,整個人柔弱無骨地躺在那,泣不成聲。
孩子,明明再過幾個月就會出生的孩子。
居然就這么沒了。
她心頭的肉像被人一勺一勺地挖走,最后只留下一個空殼,看似茍延殘喘,實則痛心疾首。
連呼吸都帶著血腥。
江時瑾側臥,把身子抱成一團,不停地抽噎起來:為什么要這么殘忍?為什么要推開我?蕭靜,你到底有沒有心?惡魔,你這個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