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時瑾蹲在地上,身體微微有些顫抖,楊婧依的話如芒刺入骨。
是的,她在恨蕭靜的同時,更該恨的是自己,如果她可以對穆蕭然的招惹視而不見,今天的一切就絕不會是這樣。
起碼,媽媽不死,家還是完整的。
可現在,媽媽走了,外婆住在療養院,跟孤寡老人沒有區別。
她的心,疼如刀割。
“你到底哪里好?”楊婧依舉著傘,蹲在江時瑾身邊,一雙精美的眸子打量著擦干淚痕的姐姐。
“我們都遺傳了媽媽的美,你漂亮我承認,可我也不差啊,甚至很多人都覺得我比你更勝一籌。可為什么?為什么媽媽到死都維護你?”
江時瑾再次抹了抹臉頰,如月般的眸子對上她的:“她是我媽,維護我理所當然。”
“那我不是嗎?”
“你錯了,媽媽愛我,也同樣愛你,她到死都擔心你,怕你不懂事,過不好自己的人生,所以才會一再讓我照顧你。”
楊婧依聞言一聲冷笑:“照顧?”
她別過臉,對著墓碑上的照片,眸光清冷:“那媽媽知道你是怎么照顧我的嗎?別忘了,昨晚你還讓我回老家。江時瑾,你照顧人的方式真是獨特呢。”
“在這里,我過得沒你想象的好,不管你信不信,我說的都是事實。”
江時瑾唏噓,生活原本就很殘酷:“如果舍不得江洋城的繁華你留下來就是了,找份工作,慢慢站穩腳跟,也很好。”
“你同意我留下了?”楊婧依詫異。
“你留不留是你的事,我無權干涉。”江時瑾語調平緩,聲音里帶著些許凄涼和無奈:“也幫不了你,畢竟是大姑娘了,過了十八歲就是成年人,想做什么,怎么做都是你的事,所以你的人生由你自己走。”
聽到這,楊婧依明白一笑。
“你還是不打算管我,是吧!”
江時瑾搖了搖頭:“是我無能為力。”
她知道不該在媽媽面前說這些,可面對楊婧依的咄咄逼人,她別無選擇。
天空還飄著細雨,在大地附上一層朦朧,墓園顯得格外凄涼。
江時瑾站著,朝墓碑深深鞠了一躬,轉身離去。
“你要走嗎?”楊婧依皺著眉頭,氣鼓鼓地等著她:“喂,你說話!”
身后,她氣得跺腳,嘴里帶著臟字正在罵人。
有些話,她想說,甚至想找個評評理,可這是陵園,是媽媽的藏身之所,不能打擾。
江時瑾撐著把雨傘,腳下速度很快,楊婧依一路小跑著追在她身后:“江時瑾,你站住,今天你必須把話給我說清楚,江時瑾!”
很久以前,她試圖跟楊婧依講理,試圖教她分辨是非。
可她太高估自己,媽媽從小教到大都沒教會,憑她,又怎么可能。
陵園外的公交站臺。
楊婧依一路跑著,總算在上車前追到目標,她氣急,一把抓住江時瑾的手將她扯回轉來:“你跑什么?你在害怕什么?怕在媽媽面前暴露你無情的本性,才跑這么快嗎?江時瑾,你真無恥。”
江時瑾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沒有半個字。
“你啞巴了?說話!”楊婧依又氣又急,囂張的臉上透著些慌張:“行,不說話就給我錢,老家我是不可能回去的,江洋城我留定了。”
“呵……”江時瑾不可思議的一聲冷笑:“你留你的,關我什么事?”
“你是我姐,怎么不關你的事!”
“姐?”她蹙眉:“楊婧依,你問問你自己,有把我當姐嗎?從始至終,你叫我過一聲姐嗎?”
楊婧依被問住,整個人愣在那里。
江時瑾掃過她的臉,嘴角微微上揚:“除了問我要錢,你有沒有給我打過一個電話?不說噓寒問暖,就上次你打架傷人賠償50萬的事,離開后你問過一個字嗎?”
不說這些還好,過了就過了,可一說起來,江時瑾就滿腹委屈,又說不出的心酸無處吐露。
她也是人,不是機器。
楊婧依被堵得啞口無言,握著傘軸的手有些顫抖,臉上卻是難以掩飾的不服。
江時瑾長長地出了口氣,側過身子眼神有些空洞:“前幾天才給你打了三千,我是真的沒錢了,也不方便收留你,你自己看著辦吧!有錢就住賓館,沒錢就橋洞,有得吃就吃,沒得吃就餓,反正我是無能為力。”
她語氣平淡,態度冷漠,楊婧依瞬間像泄了氣的皮球,再沒了芒刃,伸手抓住她衣袖,可憐巴巴開口:“姐……在江洋城,我就你這么一個親人,你要是再不管我,就沒人管我了。姐……你也不想看我餓死吧?”
這個時候知道叫姐了,早干嘛去了。
江時瑾推開她的手,向后退了一步,錯愕地看著她:“我給你一個腎好不好?或者眼角膜,還是半個心臟?”
她的話像雷電一樣,擊得楊婧依不知所措:“我……”
“我剛被醫院開除,好不容易才有份新工作,楊婧依,你放過我不行嗎?你給我留口氣喘息一下行不行!”
江時瑾怒吼著,一雙大眼睛被怒火充斥。
楊婧依站在她對面,被嚇得身體一震,這是第一次看她發火,在她臉上居然看到恐怖。
直到身影走開很遠,她才慢慢回過神來:害死媽媽的兇手,憑什么擁有喘息的機會…
雨一直在下。
順著陵園公路一直走到山腳,江時瑾才放慢腳步,這才發覺腳被高跟鞋磨得有些疼。
最近生活的不太順,直到晚上,她才收到一個為之高興的消息。
江時瑾正躺在陽臺上做瑜伽,放在旁邊的手機突然跳出一則消息,仔細一看才是一封郵件。
一封來自‘ROO.MR’的郵件。
內容是:瑾,我回國了,如果方便我想見你一面。
圍繞江時瑾許久的愁云立刻煙消云散,隨之而來的是滿臉笑意,她迅速回復道:袋鼠先生,我很高興您能回來,明天是周末,您看是否方便?
五分鐘后,郵件回復:OK。
江時瑾關掉手機,站在窗前望著窗外雨后寧靜的夜色:我們總算能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