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錢公館的餐廳里,坐滿了人。
唯獨缺一個錢瑾陽,錢皓吩咐保姆,“這陽陽是還沒起嗎?去,樓上叫他下來用餐了。”
保姆忙鞠躬,朝樓上小跑而去。
陸青青嘀咕,“陽陽平時候用餐都不讓我們等的,今天是怎么了?”
錢藍天的目光,下意識的看向對面的金尚羽,而金尚羽,卻好似事不關己一樣,埋著頭坐在那里,不吭一聲。
不一會兒時間,眾人便聽到保姆從樓上,急急地跑了下來,手中拿著一張紙條,便跑邊喊。
“不好了先生太太,小少爺他,他……”
聽到保姆的聲音,餐廳里的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尤其是錢皓,疾步過來問,“怎么回事?慌慌張張的?”
保姆忙把手中的信紙遞給錢皓,“先生您看,小少爺留下書信,離家出走了。”
一聽到說離家出走四個字,餐廳里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覷,而后朝著錢皓圍了過來。
錢皓也正看著手中的信紙,信紙上是錢瑾陽的親筆。
上面寫著:爸媽敬上,兒子不孝,今日遠去,不知向何方,若有朝一日立成大業(yè),十年半載便披彩而歸。兒子已成人,會照顧好自己,爸媽莫擔心。
后面又寫著:大哥,二姐,小弟不在,望你們替我,多多照顧二老,弟弟再此,深躬感謝。
最后落筆:不孝子(舍弟),瑾陽。
看完小兒子的留下的書信后,錢皓心口一痛,神色漠然暗淡了下來。
陸青青拿過書信,也看了。
旁邊的所有人,各個都輪著看了。
最后落在金尚羽的手上,他看完后,只是頓了兩秒,而后拿著那張書信,拔腿就朝公館外跑了去。
他們不知道他去干什么。
也沒心思知道。
陸青青悲痛的搖搖頭,難以置信到:“陽陽怎么會離家出走了呢?他怎么什么都沒有跟我們說呢?他才十六歲?他出去能做什么呀?”
擔心的看向錢皓,陸青青哀求道:“錢皓,你派人找他回來吧,他還是一個孩子,出去能做什么呀?”
而錢皓,回到座位上坐下,滿臉的暗沉。
半響后,才看向錢藍天,“你知道你弟弟,最近怎么了嗎?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好端端的,怎么會離家出走呢?
還是,最近他們做父母的,太少關心他了,他心里有想法了?
錢藍天低頭站在那里,心里猜疑,會不會是因為尚羽,他才走的呢?
可能是吧,可是,弟弟讓她不要說的。
所以,錢藍天只好假裝什么都不知道,搖搖頭。
錢辰熙走過來,“爸,我去把他找回來,媽說的對,他還是個孩子,出去能做什么呀?”
可錢皓卻罷手道:“16歲,他既然有勇氣離家出走,那么定是提早做好了要在外面流浪的準備的,不用去找,他在外面待不下去了,自然會回來的。”
他錢皓的兒子,不需要從小到大都悶在溫室里養(yǎng)著。
他既然要出去,那何不讓他去闖一闖。
只要知道他是安全的就好。
回頭,他會派人查查他在哪兒的。
金尚羽拿著錢瑾陽留下的那一封離家出走的書信,開了車,直奔機場。
他不相信,他真的就這么走了。
昨天晚上他來找自己,說他們,可能以后再也見不著了。
他當時以為,他又在跟他玩激將法,所以懶得搭理他。
可他沒想到,他真的走了。
他又何嘗不知道,他之所以離家出走,是因為他呢?
金尚羽一路狂踩油門,車子飛快的飚向機場的方向。
心里,第一次有種難言的感受,是不舍?是難舍?還是像是要丟掉什么東西了一樣。
突然的讓他覺得不安起來。
心里,仿佛有著一道聲音在吶喊,告訴他,不要讓他走,不要讓他走。
金尚羽,該走的人是你,而不是他。
你怎么能讓他走,他還是個孩子,他一個人到了外面,人生地不熟,怎么生活得下去?
你怎么忍心讓他走?
就算你不喜歡他,那也不要做得如此的殘忍,他還是個孩子,或許等他長大了,以后會改變的。
所以,你一定要把他找回來,一定……
車子,很快停在了機場門口,金尚羽跳下車,拿著那張書信,直奔機場大廳。
機場大廳里,人來人往,絡繹不絕,可全是陌生的面孔。
金尚羽挨個的安檢口去找,一樓,二樓,三樓……
全部都跑遍了,沒有見到他的影子。
再跑到一樓大廳,站在廳中央,四周環(huán)視,還是沒有看見他的半個身影。
他急了,僵硬在那里,不顧形象般,扯著喉嚨大喊:“瑾陽,錢瑾陽,你在哪兒?不要走,你回來,不要走……”
回應他的,是周圍人異樣的目光。
他卻熟視無睹一般,紅了眼眶,嗓音沙啞,瘋子般的繼續(xù)大喊大叫著,“錢瑾陽,你在哪兒?你出來,不要走,你回來,我答應你,什么都答應你,你不要走……”
可是,不管他怎么喊,怎么叫,那個人,還是不出現(xiàn)。
他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在了大廳中央。
路過的人,各個對他指指點點,竊竊私語,有些甚至還拿出手機來拍攝。
可他全然不顧,一直跪在那里,心里默默地祈禱,希望能夠在抬頭的時候,見到他。
見到那張讓他憎恨,卻又不舍得忘記的容顏。
他是那樣的令人討厭,他恨不得永遠都不要見到他,永遠都跟他毫無瓜葛。
可是為什么,當他真的走了以后,他心里,會是這般的難受?不舍?痛苦?
他這是怎么了?
他不應該這樣的,他現(xiàn)在跪在這里,祈禱他能夠回來,祈禱他能夠出現(xiàn),不顧世人的目光,像個瘋子般,哭著喊他回來,又是怎么回事?
在這一刻,金尚羽都不懂自己的心了。
不知道為什么,自己的心,在他走后,動了。
心動了。
可是,卻晚了。
再也來不及了。
而他,錢瑾陽永遠也不會知道,他金尚羽,曾經(jīng)像個傻子一樣,跪在機場大廳的中央,頂著人山人海圍觀看他笑話的樣子,而他的心里,卻只是單純的在祈禱,他能夠回來。
可他卻……再也不回來了。
這一別,便是整整十年。
金尚羽在機場整整等了五個小時。
最終,還是沒有等來錢瑾陽。
他不知道是怎么離開機場的,開著車子,狂飆在車水馬龍間,不要命似的,一直狂飆著。
這是他第一次任性,第一次進GAY酒吧,第一次喝得爛醉,第一次把自己關在一間黑漆漆的包廂里,喃喃自語著。
晚上七點,兜里的手機響了。
他以為是錢瑾陽,忙拿出來,看都不看直接按了接聽,開口就道:“瑾陽,瑾陽你回來了?”
“……”對方沉默片刻,方才道:“我是藍天。”
聽到是女孩的聲音,金尚羽的臉色,方才又如灰土一般,暗沉著,無力的靠著沙發(fā),對著電話里問,“藍天啊,有什么事嗎?”
“你在哪兒?你聲音怎么這么啞?我找你想要問點事,你告訴我你在哪兒?”
“GAY酒吧。”
吐出幾個字,金尚羽直接把電話給掛了。
錢藍天一聽在那種酒吧,忙掛了電話,哀求賀龍澤送她去酒吧。
賀龍澤哪敢懈怠啊,忙開車載著錢藍天去酒吧。
只是那種酒吧,一般只有男人才進去,錢藍天一個大美女走進來,身邊還跟著一個無比陽剛俊美的男子,不由得讓酒吧里的好多男子垂涎欲滴。
可看見那俊美的男子,跟那大美女手牽著手,想來,他們是沒戲了的。
所以,就沒再抱什么幻想。
錢藍天找了好半天,才找到金尚羽待的包廂。
推開門,里面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的那種。
錢藍天有些害怕,往后退了一步,喊道:“尚羽,你在里面嗎?”
依稀聽到里面?zhèn)鱽砟凶拥穆曇簦R龍澤上前開了燈,錢藍天這才看見躺在沙發(fā)上,醉得一塌糊涂的金尚羽。
她忙走過去扶他,見他爛醉如泥,錢藍天抬頭看向賀龍澤,“倒杯水給我。”
賀龍澤忙去倒水,錢藍天讓金尚羽喝下水后,又在他的臉上灑了一些,酒醉的金尚羽,才緩緩地睜開眼睛,模模糊糊的盯著身邊的人。
他看清楚了,是錢藍天。
他靠在錢藍天的肩膀上,喃喃道:“我討厭同性戀,我不喜歡男人,是他,是錢瑾陽,改變了我的所有觀念。”
“藍天,你知道嗎?他是因為我才走的,他之前跟我說,他會給我一個屬于我們的王國,他會締造屬于我們的神話,我就覺得,他童言無忌,便是沒放在心上。”
“當我看到他留下的書信后,我才恍然,他是認真的,他真的走了,而他走后,我才發(fā)現(xiàn),我的心口好痛,好痛……”
他靠在錢藍天的肩膀上,似醉非醉,喃喃地說著。
錢藍天就坐在那兒扶著,沒有吭聲。
不時的看一眼賀龍澤,她發(fā)現(xiàn),在賀龍澤的臉上,也滿是對尚羽的同情。
是啊,他們都同情他跟弟弟。
雖然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存在的是什么密切的關系,但看到他們倆,一個走,一個到現(xiàn)在失魂落魄,萎靡不振,他們都表示同情。
錢藍天還發(fā)現(xiàn),他嘴里喃喃一會兒,唇角牽扯出一抹笑意。
可笑著笑著,便有眼淚,順著他的眼角,一行行的滑落了下來。
他哭了,這是錢藍天第一次見他哭。
像個丟失心愛玩具的孩童,默默地留著淚,不聲不響。
錢藍天怎么也沒想到,弟弟跟尚羽,他們倆個人,在相處的過程中,竟然會產(chǎn)生那種微妙的情愫來。
她是現(xiàn)代人,在當今這種社會來講,同性并不可恥,只要相愛,沒有什么是克服不了的。
可是,弟弟已經(jīng)走了。
什么時候回來,他們誰都不知道。
而且,父親還放了話,說不用去管他的。
不用管他,所以不管他在外面好不好,誰都不知道。
看著金尚羽為弟弟的離開,如此的難受痛苦,她心里也特別的不好受,抽了紙巾,輕輕地擦拭著他臉上的淚,細聲安慰著。
“尚羽,別難過了,或許要不了幾天,弟弟在外面過不下去了,他會回來的呢?”
錢藍天了解弟弟,他從小到大,沒有出過門,更沒有只身一人去過哪兒,從小又含著金鑰匙長大,小少爺?shù)纳钸^慣了。
外面自食其力的日子,他一定過不習慣,所以早晚會回來的。
金尚羽停止了落淚,慢慢地從錢藍天的肩膀上移開,靠在沙發(fā)上,搖了搖頭。
“他不會回來了,我了解他,他可能不會再見我了。”
他靠在那里,喃喃地說著,聲音很小,或許錢藍天都沒有聽見。
錢藍天來找他,本來也是想問他關于他跟弟弟的事的,如此一來,不用問了,她什么都清楚了。
等金尚羽歇息了一會兒,她伸手去扶他,“尚羽,我們回家吧?”
金尚羽看了一眼錢藍天,面色黯然,聲音沙啞,“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你跟龍澤回去吧,我沒事兒。”
“可是,都這么晚了,你不回家嗎?”錢藍天還是很擔心他。
金尚羽笑了,笑容看上去,是那樣的凄涼無力。
他說:“我想回去的時候,自然會回去的。”
轉眼看向賀龍澤,“快送她回去,她明天還得上課呢!”
錢藍天想反駁,你不也要上課嗎?
可是,想到他剛失戀,她就沒有再多說,她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試圖去找一下弟弟,看看能不能找到。
找到他后,告訴他,尚羽對他的心思,看看他會是什么樣的反應。
終究,兩個人離開了酒吧,沒有帶上金尚羽。
他說他想要一個人待著,畢竟都是二十的人了,再加上他有些身手,應該不會出什么事的。
所以錢藍天跟賀龍澤走了。
車子的時候,錢藍天一臉抱歉的看向賀龍澤,“對不起啊,這么晚把你叫來。”
賀龍澤特別的不喜歡聽到她跟自己這么見外,于是,臉色就不好了。
淡淡地道:“你這句對不起,是不是得收回去?以后,別再讓我再聽到。”
錢藍天聽聲音不對,扭頭看他,見他臉色不好,就知道他不是開玩笑的,笑了笑道:“好,以后再也不說對不起了。”
“對哦,你不是說你今天出差的嗎?怎么我一打電話給你,你就過來了?你在哪兒出差啊?”
賀龍澤也突然意識到,對啊,他昨天跟她說的,他出差呢!
怎么又突然冒出來了?
這下好了,得忙圓謊了,扭頭看了一眼錢藍天,賀龍澤笑道:“黨需要我,所以飛快的坐直升機飛過來的。”
錢藍天,“……”
黨?
說的是她?
好吧,他都這么說了,她就不用去問那么多了。
眼看著車子開去錢公館,要經(jīng)過他們住的那間公寓,錢藍天突然開口,“要不,我們就不回家了吧?今晚住公寓里好了?”
賀龍澤臉色一變,忙又道:“不好吧?畢竟弟弟剛離家出走,要是我們不回去住,你爸媽心里會有想法的。”
要是現(xiàn)在就讓讓她去住,那他的計劃不就泡湯了啊。
所以,堅決要等到明天晚上才讓她過去。
錢藍天聽了他的話,覺得也是,今天弟弟剛離開,爸媽心里肯定有些低落,她得回家好好的疏通疏通他們。
于是,也沒堅持留在公寓里,便應了賀龍澤的話,回了家。
錢皓派人去找了小兒子,雖然吧,對他的離家出走有些不理解,但他既然要出去闖一闖,他也不阻攔。
只要知道他在哪兒,生活得怎么樣,他也就放心了。
派出去的人,今天下午就查出來了。
說錢瑾陽跟著某導演,去了好萊塢演戲。
錢皓又讓人去查了那導演,發(fā)現(xiàn)那導演,是國內出了名的大導演,只要是他愿意捧的,到最后,都能大紅大紫。
但是,有虐待年輕男演員的癖好,為了不讓自己的兒子受到半點的傷害。
錢皓命人去跟那個導演談,直接擺明了說出錢瑾陽的身份,若敢讓錢瑾陽做什么骯臟的事,早辰集團,絕對的會封殺他連渣都不剩。
本來那導演,確實見錢瑾陽生得白凈清秀,想騙了去好萊塢好好的玩玩的,沒想到,剛落酒店,就被幾個黑衣人帶了去另外一間客房問話。
等到他再從客房出來的時候,雙腿發(fā)軟,臉色鐵青。
原來,那小子是錢皓的兒子。
錢皓的兒子,誰敢動啊?所以,想要玩錢瑾陽的心思,立馬就打消了。
甚至趕緊的給錢瑾陽安排新戲,讓他去試鏡。
錢皓聽到派去的人說,事情已經(jīng)處理好了,并也拍了幾張錢瑾陽在好萊塢的照片回來,他這才安心。
錢陸青青端了茶水走進書房,開口問,“找到陽陽的下落了嗎?”
錢皓也不瞞她,直接點頭,“嗯,找到了,去了好萊塢,這小子,可能是想去演戲。”
“演戲?”陸青青把茶水放下,盯著錢皓問,“要是真想去演戲,那他大可跟我們講啊?為什么留下一張書信就走?”
錢皓挑了挑眉,“可能是怕我們不同意吧!”
畢竟,他小時候就演過。
但那個時候他太小,才幾歲,他們?yōu)榱俗屗煤脤W習,就阻斷了他進入演藝圈的道路。
想來是長大了,還是覺得自己很適合那份職業(yè),所以就瞞著他們,自己去創(chuàng)造自己的夢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