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院
錢藍天進來的時候,還特地在門口稱了一些水果,又買了一件純牛奶。
賀龍澤從她手中接過來,替她拿。
心里,縱然不舒服,但能怎么辦呢?她或許也只是對朋友的關心吧!
丫頭很善良,他應該感到欣慰才是,不是嗎?
兩個人,很快走到卓越的病房門口,對視一眼,錢藍天伸手敲了敲門。
沒片刻功夫,里面?zhèn)鱽砟凶佑行┨撊醯穆曇簦斑M來。”
錢藍天又忍不住看了賀龍澤一眼,見他沒什么反應,這才推門走進去。
卓越就坐靠在床頭,手中拿著平板,在打游戲,旁邊恭敬的站著他的老管家。
老管家見錢藍天來了,忙上前接過東西,低聲說:“少爺一整天都在玩游戲,也不出去走走,還不吃東西。”
言外之意,讓錢藍天說說他。
果然,下一秒錢藍天的臉色就不好了,走過去一把奪過卓越手上的平板電腦,遞給了老管家,吩咐道,“您先出去吧!”
老管家鞠躬,便是先關門走了出去。
卓越靠在床頭,看了一眼錢藍天,又看看她身后的賀龍澤,沒想到,兩人還真是如膠似漆呢,一起來。
他疲憊的想要倒床就睡,壓根不愿意搭理身邊的人,沒想到,錢藍天馬上劈頭蓋臉的就兇了起來。
“阿越,我走的時候,不是讓你每天出去走幾個小時嗎?不是讓你按時吃飯吃藥嗎?你為什么不聽啊?你的身體已經這樣了,你要是再不愛惜,誰會愛惜啊?”
這樣自甘墮落的卓越,不是她認識的那個卓越。
他若是自己都不顧惜自己,那她又活不多管閑事呢!
卓越聽她一說,心里也來氣,看著她道,“你不知道嗎?我無聊,我一個人,沒有誰陪我,是誰說好的,會每天過來的?你昨天怎么沒來?”
本來,他也不想麻煩她的。
因為他跟她身后的那個男人達成了協(xié)議,不會耽擱她學習。
可是昨天,那個男人也沒有過來。
想來,放假了,兩個人聚在一起把他丟一邊,找個沒人的地方,卿卿我我去了吧?
既然賀龍澤失信,那么他又何必去遵守他們之間的諾言。
平時候他也可以不去耽誤錢藍天學習,但是周末,他一定要她來陪伴自己。
“我……”錢藍天低下頭,有些底氣不足的解釋道,“我回家了,昨天我爸媽都去忙了,我在家照顧我奶奶,弟弟也一直說不舒服,對不起,我不是不想來看你,可就算我不來,你也不能這么任性啊?”
“可就算不來,有什么事來不了,你就不會先打電話給我說一聲嗎?”
卓越接過她的話,眼眸深痛的看著她,“是不是你把我的號碼已經給刪掉了?”
來不了,也不打個電話,怪他會胡思亂想嗎?
他無力的垂下眸,沉痛的做了個艱難的深呼吸。
錢藍天站在床邊,看著他這樣,她心疼極了。
真的不是有意不來的嘛!為什么要用自己的身體來作為懲罰呢?
她站在那里,一時間,也說不上話來了。
一直站在錢藍天身后的賀龍澤,忍不住了,走上前來,目光犀利的直指卓越,臉色很暗,很冷,似在警告床上的人,別太得寸進尺。
卓越看著他,忽而冷笑,絲毫不屑道,“這位是……”
明明已經見過面,又跟他交談過一番了的,可是現(xiàn)在,他卻假裝不認識,看看身邊這個丫頭,會怎么去介紹他。
聽到卓越的話,賀龍澤的目光,也看向了錢藍天,他其實也很想知道,她會在別人面前,怎么介紹他。
于是,就站在那里不說話。
錢藍天回頭看了他一眼,見他也盯著自己,她再轉眼看向卓越,卻也沒有避諱,跟他說道:
“對不起,忘了給你介紹,這位……是我……男……朋友。”
語句雖然有些連貫不上,但她還是沒有避諱的說了。
這讓賀龍澤心里,舒服了不好。
能夠在卓越面前如此介紹他,他算是徹底的走進了小丫頭的心里了吧!
他舒服了,可卓越就不舒服了。
冷眼瞪著賀龍澤,哼哼地笑道,“果然,比我高,比我好看,可能家世也比我好吧!”
他轉眼看向錢藍天,眼眸瞇起,口氣有些嘲諷,“可是藍藍,你不覺得,他都可以當你叔叔了嗎?”
言外之意,就是說賀龍澤老。
錢藍天,“……”
她完全沒有想到卓越會這樣說,害怕傷到賀龍澤的自尊,她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他一眼。
還沒收回目光,耳邊又響起卓越譏諷的話,“這么老了,應該玩過不少女人吧?可能都結過婚,孩子都幾歲了吧?”
“阿越,你住口。”錢藍天聽不下去,轉眼看過來,瞪著床上的人,厲聲叫道。
卓越看向她,冷道,“這種身經百戰(zhàn)的老男人你都要,為什么你卻不肯原諒我?我跟你姐結婚,是有苦衷的,這事你也知道啊?”
他說著,想要伸手去拉她,可還沒拉到,錢藍天整個人就被賀龍澤拽到了他的身后去。
站在床邊,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床上的人,聲音清冷無比。
“卓越,你給我聽好了,我沒有你想象的那么不堪,你自己不檢點,不自愛,別總覺得,所有男人都跟你一樣。”
“丫頭來看你,是覺得還念及你們之間的友誼,可你別得寸進尺,恣意妄為了。”
他身上,仿佛有股子的霸氣,不得不叫人城臣服跟佩服。
錢藍天站在他身后,就特別的崇拜這樣一個男人。
于是,片刻間,她就站在他身后,默默地沒有說話。
卓越迎上賀龍澤的目光,笑了,笑得無比的凄涼。
“是嗎?”
再轉眼看向他身后的錢藍天,他道,“藍藍,我們之間,真的只有友誼了嗎?”
錢藍天,“……”
聽到問話,她又猛地回神過來,看向卓越,“你不要再任性了,如果你再不聽話,我以后都不管你了。”
聽到那句以后都不管你了,卓越的臉色,驟然沉了下來。
馬上,那張蒼白的臉,仿佛覆蓋上了一層冰,隨著口氣也變得陰冷起來,“那你的意思,我死不死,你也不會管了是吧?”
本來有病,他就氣不得。
一起,內臟就痛,痛起來的時候,難受了,他就會吐血。
還不等錢藍天再說話,就已經看見,他的臉色,極為猙獰難受了。
還不等她上前,卓越極力的按住胃部,痛得整個身子都開始在顫抖。
馬上,他便是一口鮮血給吐了出來,灑得潔白的床被上,鮮紅無比。
看到這樣的卓越,錢藍天嚇傻了,反應過來,一下子撲過去扶住他,“阿越,阿越你怎么了?”
卓越滿口血紅,痛得直喘粗氣,抬眸深痛的看著錢藍天,冷冷地道,“你不是不會管我的嗎?”
他用力將她推開,滿臉的悲痛欲絕,眼含淚光,“既然不管我,還問我做什么?你走吧,你跟他走吧,我這么痛苦的活著,還不如死了算了。”
他說著,鮮血又延綿的從口中涌了出來。
他趴在床邊,好像特別艱難的在作嘔一般。
這個時候,錢藍天怎么能夠殘忍的丟下他一個人走掉,她又撲過去,一邊按著呼叫按鈕,一邊又扶著卓越問,“你到底哪里不舒服啊?為什么會吐這么多血,阿越,你不要嚇我,我錯了,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氣了。”
她擔心的哭了,看到卓越痛得那么難受,大顆大顆的眼淚,從她烏黑的大眼睛里涌了出來。
賀龍澤就站在旁邊,不發(fā)一語。
小丫頭單純善良,看不出端倪。
可是不代表他也跟著傻。
這個卓越,心機怎么這么重?
明明沒有事的,他卻要為了博得小丫頭的同情,逼迫自己有事。
不得不說,他確實有病,晚期了,是活不了多久了的。
可現(xiàn)在呢,竟不顧生命危險,強行讓自己發(fā)病,就是為了博得小丫頭對他的憐憫。
賀龍澤冷笑,演技到是不錯,不過他這樣做,痛苦的是他自己,值得嗎?
沒多久,醫(yī)生都趕了過來。
錢藍天哭著抓著醫(yī)生喊,“醫(yī)生,你們救救他,我不要他有事,我不要他有事。”
明知道他有病,她就不應該說話讓他生氣的。
都怪她,他才會變得這么的難受,都吐血了,心里一定很痛吧?
為什么?為什么老天要這樣折磨他,他還那么年輕,卓家又只有他一個人了,要是連他都出事了,那整個偌大的卓家該怎么辦啊!
這一刻,錢藍天多么的希望,他不要有事。
甚至懇求老天保佑他,只要他能夠平平安安的,讓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見小丫頭哭得那么傷心,滿臉都是擔心卓越的神情,他走過來,輕輕地將她擁入懷里,低聲道,“別哭,他應該暫時不會有事的。”
錢藍天抬頭看著賀龍澤,淚眼朦朧,滿是自責,“我不應該讓他生氣的。”
“你們兩個先出去,他情況不好,我們需要立即搶救。”醫(yī)生緊張的說著,又急忙按了呼叫按鈕。
很快,幾個護士跑了過來,順便帶著搶救儀器,有條不紊的在各自操作。
賀龍澤跟錢藍天被推出了病房,倆人只能透過門上的玻璃窗,看著室內醫(yī)生動作迅速的在對卓越施救。
他一開始明明好好的,吐了幾口血以后,都還能說話,可是到最后,連呼吸好像都快停了。
那一刻,嚇得錢藍天連腳都快站不穩(wěn)了。
現(xiàn)在,又被叫出了病房,完全不知道情況,她能不急嗎?
要是他就這樣走了,她會沒法原諒自己的。
明知道他有病在身,還對他說那樣的話,錢藍天心里又痛又自責,轉身埋進賀龍澤的懷里,隱忍情緒,抽泣的哭出聲來。
賀龍澤一邊安撫她,一邊回想起前一刻的卓越。
為了博得這個丫頭的同情,他真是連命都不要了。
他這么做的目的,不就是想讓這個丫頭對他產生愧疚,以后他好有求,她便必應嗎?
真是個棘手的情敵啊,打罵不得,還得對他和顏悅色,連說話都不能對他太過大聲。
賀龍澤眉心也直挑得厲害,總覺得,這個人很難處理。
要是這一次他好起來了,他就有種不祥的預感,仿佛覺得,那個男人會利用自己生病的事,逼迫這個丫頭做她不愿意做的事。
比如那些狗血偶像劇里邊的劇情,什么答應跟他結婚啊,跟他在一起啊,反正,他肯定不會那么輕易就會松手放錢藍天到他身邊來的。
要是以后真面對這樣的事,小丫頭又進退兩難,他該怎么處理?
不可能任由他胡來的。
懷里的人還在抽泣,他推開她,伸手抹掉她臉頰上的淚,輕聲道,“別哭,他應該不會有事的。”
“可是,他是絕癥,是晚期了,本來就活不了幾個月了,我怕他挺不過這一次。”她淚眼朦朧,邊說邊抽泣。
一想到年紀輕輕的他,就要失去如此寶貴的生命,她的心里就不好受。
要是他真的就這么走了,她可能一輩子都會記掛他的吧?
不管怎么說,他們之前,還是挺好的關系,她還是有真真切切的喜歡過他的。
見小丫頭難受,賀龍澤心里也不好受,捧著她的小臉,深情款款道,“看著我的眼睛,相信我說的每一句話都不會騙你,所以,他應該會挺過去這一次的。”
“但是,你要答應我,過了這一次,以后他再發(fā)病,你都不要哭了,好嗎?”
這一次,她可能心里自責了,才會情不自禁掉眼淚,也因為如此,所以他不在乎她的反應。
但是,要是再有一次,他就不希望再看到她為別的男人掉一滴眼淚了。
錢藍天撅著小嘴,盯著他眨巴眨巴,片刻后,再點了點頭,“嗯。”
雖然擔心卓越,但她心里也清楚,身邊這個男人,應該還是有些在乎她對別個男人的態(tài)度的吧!
她也不想讓他心里不好受,所以努力舒說服自己,只要這一次卓越好起來,以后不管他再怎么樣,她都不會再為他掉一滴眼淚了。
看到小丫頭同意了,賀龍澤再次將她輕輕地擁入懷中,緊緊地抱著。
“小鬼,希望我們能永遠都這么在乎彼此的感受,不管以后發(fā)生什么事,都不要輕易的放棄對方,可好?”
他真有種不祥的預感,感覺懷里的丫頭,要被別人奪走。
奇怪,為什么會有這種莫名的預感呢?
她明明被自己抓得牢牢的啊。
錢藍天窩在他懷里,點了點頭,“嗯,我不會放棄你的,永遠都不會的。”
至少,這輩子都不會放棄。
以前小不懂事,現(xiàn)在長大了,也明確了自己的情感,更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面前的這個男人,就是她想要的。
等卓越的這件事過了之后,她以后,一定再也不要去跟任何一個異性接觸了。
一定不要再做讓他心里不舒服的事了,她會做到的。
真心希望,卓越快點好起來,至少今天會好起來,不要讓她心里有愧疚。
兩個人就那么相擁的抱在一起,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轉眼就是好幾個小時后。
當病房的門被拉開時,二人才分開,上前問醫(yī)生,“他怎么樣了?”
醫(yī)生摘下口罩道,“已經打了麻藥,昏睡過去了,情況不是很好,你們家屬,以后盡量的不要做讓他情緒不穩(wěn)定的事。”
“他現(xiàn)在昏迷,你們要看他,就去看吧,保持安靜就好。”
醫(yī)生說完,帶著一堆護士便走了。
錢藍天跟賀龍澤對視一眼,倆人便一起走進了病房。
卓越躺在病床上,帶著氧氣罩,臉色蒼白如紙,旁邊的心電圖也在噠噠的運行著。
看到這樣的他,錢藍天心里實在難受。
他之前說過,叫自己不要跟自己的家人說,他生病的事。
可是現(xiàn)在,不說不行了。
再加上,她的蕭叔叔,不是醫(yī)療界最頂級的醫(yī)科教授嗎?或許他可以幫幫卓越也說不定呢?
她一定要把這件事告訴爸媽,告訴寧玥姐,告訴哥哥,讓他們替自己一起想辦法。
她收回目光,轉身默默地走出病房去。
賀龍澤看著她站在門口的身影,并沒有跟著一起去。
而是等她打完電話,見她又走了進來,他方才問她,“為什么突然想到,要把這事告訴你爸媽了?”
錢藍天看了一眼賀龍澤,再看看病床上躺著的人,她說,“阿越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任何親人了。”
“而我,又不能時時刻刻陪伴著他,我不想讓他一直這么孤單,或許我的家人,會替我照顧他的!”
她主動伸手拉住賀龍澤的手,淺淺一笑,“大王,我們走吧,媽媽說,她會叫著寧玥姐很快就過來。”
賀龍澤垂眸瞧著眼下的小丫頭,覺得她的此舉,做得甚是好。
這樣一來,她不就可以不用經常過來了嗎?
或許,她是為了自己,才這樣的吧!
他伸手擁過她的肩膀,摟著她走出了病房。
一直到車上,她都沒有說話,目光,不時的回頭看一眼醫(yī)院,心里好像還是在擔憂著什么,又好似要放下什么東西,有些依依不舍。
他在開車,一句話都沒有說。
或許,他也已經猜到了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