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錢皓不愿意去休息,金尚羽覺得也無所謂,心想,他肯定是擔心自己對他女兒做什么吧!
他在心里喊冤,難道他的樣子,看上去像做壞事的人嗎?
好吧,愛子之心,父母皆有之,他不去計較別人怎么想他,只要自己做得問心無愧就好。
“我剛睡醒過來,也不困。”金尚羽說道。
話音剛落,床頭就傳來錢藍天低低地聲音,“我想……尿尿。”
我想……尿尿……
兩個男人聽到這話,都情不自禁地對視了一眼,再將目光落在錢藍天身上,只見她緊張的抓著被褥,好像有些坐立不安的樣子。
錢皓下意識的就要上前去抱她,因為動作太快,嚇得錢藍天一下子往床邊挪動,整個人差點摔下床。
還好金尚羽眼疾手快,過去一下子扶住她,便見她扭過頭來,害怕的往自己的胸口里鉆。
金尚羽慌忙安撫著她,“沒事兒,別害怕。”
錢皓的動作,忽而就僵硬了。
他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抱女兒去衛生間,誰知道會嚇著她。
每次都這樣,看到她一疏離自己,他心里就特別的難受。
那可是他的親生閨女啊,曾經愛極入骨的寶貝丫頭,如今見他靠近就躲,他心里能好受嗎?
瞧著她的整個腦袋,都鉆進了那個少年的懷里,錢皓心里氣得牙癢癢的,真的有種恨不得把金尚羽拎過來,從窗戶邊丟下去的沖動。
可是,他不能那么做,誰叫他們家寶貝丫頭,現在只跟他一個人要好呢!
“叔叔,她好像……”金尚羽尷尬的看向錢皓,手朝錢藍天坐的地方,指了指。
錢皓轉眼看過去,見寶貝女兒坐的那個地方,已經濕了一大片了,好像是……已經尿在床上了呢!
他想要過去扯開金尚羽,可是又害怕嚇著她,所以站在那里不動,卻警告著金尚羽,“你別動,我去給她拿干凈的褲子來。”
旁邊就有一個衣柜,里面全是為錢藍天準備的病服。
錢皓隨便選了一套,拿過來遞給金尚羽。
金尚羽接過來,尷尬的又問,“誰幫她換呀?”
他們都是男的,總不能幫她換吧!
“她自己不會換嗎?”錢皓問,就算腦子再燒壞了,不至于連自己的衣褲都不會穿了吧?
“應該可以的。”金尚羽低下頭,輕輕地問著窩在他胸口里的錢藍天,“藍天,自己去衛生間把褲子換了好不好?”
懷里的人沒反應。
金尚羽又道,“藍天聽話,別害怕,沒人會傷害你的,拿著褲子,去衛生間換上好不好?”
半響,錢藍天才點了點頭。
站起身來的時候,錢皓跟金尚羽都有發現,她小臉紅彤彤的,好像是害羞了,不好意思了。
所以抱著自己的衣褲,頭也不敢抬的,被金尚羽扶著走向衛生間。
錢皓害怕那小子跟著進去,轉身叫住他,“你站在門口就好了。”
金尚羽本來就沒打算進去,送錢藍天進去后,說了幾句話,而后把門輕輕地拉關上。
看著已經被打濕了的床鋪,金尚羽走過去從衣柜里拿出新的床鋪來,給換上,連墊子都要一并換了,不然會印濕。
……
金尚羽動作嫻熟的換了床單,又整理好了床鋪,就等著衛生間里的換褲子的錢藍天出來。
錢皓站在旁邊,盯著金尚羽看了又看。
一開始,還不覺得他怎么樣,這越看,越覺得順眼。
真是有夠奇怪的,他除了看自家孩子順眼外,何嘗如此細心的去欣賞一個人?
“你是為了我們家天天,才休學的?”閨女還沒出來,房間里就他們兩個爺們兒,錢皓覺得實在無聊,就莫名地開口問了一句。
十五六歲的孩子,不正是情竇初開的年齡嗎?
他難道會看不出來,這小子對他們家閨女有心思?
“我本來覺得讀書也沒意思,不想讀了,所以就休學一段時間。”金尚羽笑道,那樣子看上去,活脫脫的一個少年紳士。
動作,說話的口氣,都特別的優雅。
“既是如此,你要真能照顧我家天天好起來,我以后,定當好好的感謝你。”
只要能夠讓天天好起來,讓他失去什么他都愿意,哪怕是他雙手勤勞所得的家財萬貫。
沒想到,金尚羽卻笑起來,“這真是極好,不過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衣食無憂即可。”
其實,他想說的是,只要別讓我離開藍天即可。
但知道現在他們這個年紀,說這樣的話,未免有些唐突了,大人會覺得是童言無忌的,所以他干脆就不說。
衣食無憂,便是天底下的孤兒,都夢想的。
而他金尚羽,就是天底下的孤兒的其中一個,所以也不乏如此的俗氣。
“沒問題。”錢皓很爽快的答應了他。
轉眼看向衛生間的門,眉頭不由得皺起,“怎么這么久不出來?”
他提步走過去,敲了敲門,“天天,好了嗎?”
里面沒聲音,錢皓伸手扭動銅鎖,“天天,好了沒有,爸爸進來了。”
里面還是沒有聲音。
金尚羽見他要進去,害怕他又嚇著錢藍天,趕緊走過來攔住他,“叔叔,我來吧!”
錢皓一臉烏黑,“你怎么來?她一個女孩子,你一個男孩子,你不能進去。”
萬一閨女沒有弄好,被男孩子看見了怎么辦?
那可是要毀掉他閨女名節的,所以,絕對不能讓這小子進去。
可里面沒有聲音,錢皓又有些擔心,輕輕地將門推開。
結果,一眼便看見卷縮在墻角,痛得虛汗直冒的女兒。
錢皓神經一緊,猛地推開門,直沖了進去,“天天,你怎么了?”
“啊……”因為錢皓的靠近,錢藍天叫起來,害怕的又往角落里縮。
錢皓見她這樣,就不敢再上前了,驚訝的看見,地上有血,他驚呆了目光,還沒反應過來,旁邊的金尚羽越過他上前了,蹲下身拉著錢藍天問,“怎么了?哪兒不舒服嗎?”
錢藍天搖著頭,就是不說話,臉色也是極度的難看。
金尚羽也發現了,她剛換上去的褲子,又濕了,而且,這一次是血染濕的。
難道……
她來大姨媽了?
抬頭看向錢皓,金尚羽吩咐他,“叔叔,藍天來那個了,她現在肚子難受,您能不能出去給她買一些那個來。”
病房里沒有準備衛生巾,現在來了,可真是件特別麻煩的事。
錢皓不敢置信的指著自己問,“你讓我去買?”
看得出來,寶貝女兒真的來那東西了,但沒想到,這小子,竟然敢吩咐他?
“藍天害怕您的靠近,我若去了,她會更害怕的。”金尚羽無奈的說道。
錢皓瞪了他一眼,轉身去了另外一間房,把錢瑾陽叫起來。
錢瑾陽睡得正沉,突然被叫醒,看到是自己的父親,他困倦的喊了一聲,“爸爸。”
“陽陽,你起來盯著外面那小子,看著你姐,爸爸出去買些東西。”現在沒別人了,只能讓這小子盯著,免得那家伙對閨女企圖不軌行為。
“媽媽呢?”錢瑾陽睡意朦朧的問。
“你媽媽回家了,快起來去看著他,爸爸出去一會兒。”
“哦。”
見兒子起來了,錢皓這才放心出門。
錢瑾陽來到衛生間門口,看著蹲在墻角卷縮的姐姐,又看著蹲在姐姐身旁的金尚羽,他打著哈欠說:“我爸怕你欺負我姐姐,所以讓我起來監視你。”
金尚羽回頭瞥了一眼錢瑾陽,“我像是會欺負你姐姐的壞人嗎?”
錢瑾陽搖頭,轉而又笑道:“不過話又說回來,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啊。”
“廢話那么多,你看著你姐,我去找些紅糖來泡水給她喝。”
錢瑾陽應了一聲,準備走過來,金尚羽也準備起身離開,誰知道剛動身,錢藍天就拉住他的手,不讓他走了。
金尚羽回頭看著她,“藍天,我沒有要離開,你肚子不是難受嗎?我去給你弄些紅糖水來,聽話,嗯?”
不知道是不是聽見了金尚羽的話,半響后,錢藍天就縮回了手。
見她安心了,金尚羽松了一口氣,走過來拍著錢瑾陽的肩膀,“你被靠近她,看著她就行,我去去就來。”
“哦。”
錢瑾陽應道,見金尚羽走了,他企圖上前去靠近姐姐,可還沒靠近呢,姐姐又卷縮地抱緊了身子。
看到她這樣,錢瑾陽心里真不是滋味。
他干脆就坐在門口,有種要哭的趨勢,跟她講,“你知道你現在這個樣子,讓多少人心痛嗎?尤其是爸爸媽媽,他們可難受了。”
“你什么時候才能夠好起來啊,你要是這輩子都好不起來,這輩子都不認識我們,我會很難過的。”
“姐,說好的,我們要在一起一輩子呢,可是現在,你卻如此的疏離我,害怕我的靠近,我又不會對你怎么樣,你這樣,我心里真的好難受。”
想到曾經的那個姐姐,那么疼愛他,如今卻變得如此的害怕他。
錢瑾陽心口一酸,忍不住就讓眼淚掉了下來。
就那樣面對錢藍天,哭得毫無半點兒形象。
錢藍天卷縮在角落里,呆呆地盯著門口地上坐著的人,看著眼淚嘩啦啦的從他的臉上滑落下來,不知道是不是本能的善良,促使她看到這樣流淚的人,心里最軟弱的地方,起了不經意的反應。
她伸手,扯下了旁邊的紙巾,抬起手遞給對面的錢瑾陽。
看到這樣的姐姐,錢瑾陽倏地眼前一亮,慌忙擦掉眼淚,笑起來問她,“你不怕我了?”
錢藍天沒說話,又縮回了手,低下了頭。
錢瑾陽看到她又這樣,他坐在那里,繼續哭,而這一次,是裝哭,哭得哇哇地,表情滑稽得要死。
誰知道,這樣的表演,還是迎來了錢藍天的同情,她又將紙巾遞給他。
錢瑾陽堅持,便慢慢地朝他移了過去。
他不接過紙巾,卻是把臉靠過去,讓她給自己擦眼淚。
錢藍天竟真的在動手,輕輕地擦著他臉頰上的淚,動作很小心,神情很淡然,完全的波瀾不興的樣子。
錢瑾陽見她不疏離自己了,再慢慢地伸手,去拉他的手。
可是剛一觸碰到她。她就害怕的把手縮了回去。
錢瑾陽再想靠近她,她又恢復原來的那個樣子了,他好失落,坐在那里,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辦。
這時,外面傳來有人敲門的聲音。
錢瑾陽以為是金尚羽或者是父親回來了,站起身去開門,等拉開門的時候,眼前的人,讓他臉色隨即便垮了下來。
“藍藍呢?”卓越問道。
接到錢皓的電話,他便連夜趕了過來,聽說她生病了,到底病成什么樣子了,他一路上擔心得要死。
“你怎么知道我們在這里?直接就跑過來了?”錢瑾陽問道,對于這個卓越,他實在提不起好感來。
“是你爸打電話給我的。”卓越越過他,徑直走進病房,四處看了一眼,病床上并沒有人,轉身又問錢瑾陽,“你姐姐呢?”
想到姐姐現在的處境,錢瑾陽癟著嘴,不愿意說。
姐姐連他們都不認識了,怎么可能會認識這個人嘛!
“我問你,你姐姐呢?”卓越急得說話的聲音,莫名加大了幾個分貝。
這臭小子,從一開始就跟他作對,知不知道,他現在很擔心藍藍。
“陽陽,怎么隨便讓人進來大呼小叫的?”
熬著紅糖水回來的金尚羽,一進病房,就聽到嚷嚷聲,抬頭看了一眼對面的人,臉色,不有自主的就暗沉了下來。
他何嘗不知道他是誰。
那個南城響當當的卓家大少爺,那個差點讓錢藍天成為他妻子的大少爺,他怎么可能不認識。
只是,不愿意去承認罷了。
“不是我讓他來的。”錢瑾陽冷冷地丟下一句話,轉身就走到窗戶邊去。
金尚羽撇了卓越一眼,也沒搭理他,端著熱乎的紅糖水,去了衛生間。
現在還沒有買衛生巾來,她的褲子又要重新換掉,所以金尚羽肯定,錢藍天是不會出來的,就算智商降低了很多,但女孩子本能的那點害羞意識,還是有的。
所以,他直接端著紅糖水,走進衛生間去喂她喝下。
見金尚羽的行為很是奇怪,卓越跟著走了過去,站在門口,看見金尚羽正在喂角落里的錢藍天喝東西,他的胸口里,一股火氣沒由來的冒了上來。
走上前去,一下子扯開金尚羽,抓著錢藍天,還沒開口說話,只見錢藍天驚恐的卷縮著,埋著頭,身子都在顫抖。
“藍藍,我是阿越啊。”看到這樣的錢藍天,卓越是驚訝的。
“藍藍……”見她不搭理自己,卓越又伸手去拉她。
還沒拉住,手就被金尚羽捏住,扔開了,“她現在誰也不記得了,所以請你……讓開。”
誰也不記得了?
連他也不記得了嗎?
卓越不相信,開口又喊了一聲,“錢藍天,真的不記得我了嗎?”
不管他說什么,角落里卷縮的女孩,就是不抬頭來看他一眼,而是專注的,喝著金尚羽端著的紅糖水。
喝完了,金尚羽又扶著她站起來,先到床上去坐著,畢竟這兒地很涼,害怕她感冒。
錢藍天出奇的很聽他的話,就那樣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后,越過卓越面前的時候,看都不看他一眼。
這讓一直牽掛她的卓越來講,是一個特別沉痛的打擊。
她去美國的時候,他本想忙完奶奶的事,等自己不忙了,就去美國看她的,可沒想到,錢皓打電話給他,說她生病了。
他當夜馬不停蹄的就趕了過來,看到的,卻是這樣的錢藍天。
不記得了,連著他們曾經在一起時那些美好的畫面都不記得了嗎?
卓越踉蹌一步,無力的靠在了冰冷的墻壁上。
此時,去外面買東西的錢皓,已經回來了。
看到病房里的情況,他提步走過來,把衛生巾給了金尚羽,又買了一些痛經的藥,趕緊去倒熱水來先讓女兒喝下。
“叔叔,不必給她吃藥了,她估計現在,已經不是那么痛了。”
金尚羽說道,而后扯開衛生巾的袋子,從里面取出一個,遞給錢藍天,他問她,“你會用嗎?”
智商低下的錢藍天,想必是不會用的,看她反應給自己的表情,金尚羽就知道了,他干脆親自幫她把衛生巾弄在小褲褲上,再遞給錢藍天,“你現在去換上這個,嗯?”
屋里全是男性,就錢藍天一個女孩兒,縱使變成了一個智商低下的人,可還是有些本能的害羞,小臉蛋兒,已經變得紅撲撲的了。
錢皓站在旁邊,看到金尚羽的行為,說實話,心里不怎么高興,可是能怎么辦?
現在沒人能夠靠近天天了,所以她的很多事,只能由金尚羽來做。
“走吧,你去里面,把褲子換上,換好了就出來,我就在外面,你別害怕。”金尚羽輕言細語的安慰著她講。
錢藍天很聽他的話,拿著褲子又一次進了衛生間。
關上門后,卓越還站在門口,呆呆地定在那里,難以接受他的藍藍,變成了一個現在連生活都不會自理的人。
轉身看向錢皓,他先開口喊了一聲,“叔叔。”
錢皓‘嗯’了一聲,走到旁邊的沙發前坐了下來。
示意卓越也過去坐下,他問他,“天天不記得你?”
如果連卓越都不記得,那么這個世界上,可能再也沒有什么東西是他們家天天能夠記起來的了。
卓越搖搖頭。
就是不記得了,他才會如此心焦。
“看來,我們還都慢慢地來了。”蕭漠說會好的,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那就陪著時間,慢慢地等下去吧!
不管多久,他一定會讓他這唯一的閨女,變成一個正常人的。
“叔叔,我想帶藍藍回南城,您放心,我會悉心照料她的。”卓越突然說道,盯著錢皓看的眼眸里,全是真誠的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