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相信自己的解毒丸,卻也是以防萬一,再次給她診脈后笑著點頭:“不錯,余毒已經(jīng)排除了大半,剩下的的丁點在十天內(nèi)也會盡數(shù)排出,不會再讓夫人憂心了!
蕭夕凜也是歡喜地握緊顧云嘵的小手,誰會想到有一天峰回路轉(zhuǎn),打發(fā)人四處尋覓這位老大夫,卻是尋尋覓覓,最后卻跑到家門來,不費吹灰之力?
他示意蕭二拿出一塊紫檀木牌,交到老和尚的手里:“小小謝禮,還請老先生笑納。老先生四處游歷,身上帶著太多銀錢只怕會惹來禍事。這枚木牌是蕭家所有,只要先生在蕭家的鋪面出示此信物,便會有人把銀錢奉上。若是酒樓客棧,老先生更是隨意便好,記賬就行。”
“好,此物甚好!崩虾蜕邢喈敐M意,他正發(fā)愁去買藥材和吃飯的時候身上沒有幾個銅板,囊中羞澀。如今有這信物,自己不必帶著錢袋出門,擔心被人搶了偷了,也不用發(fā)愁看上的藥材會因為沒有錢買下來而錯過了。
“小子不錯,老夫也不是個吝嗇的,等會留下兩個藥方。孩子畢竟受過毒,身子骨有些虛弱。打小開始調(diào)理,漸漸就能恢復,與常人無異。一是藥浴,每天泡一回。一是內(nèi)服,三歲開始,每早一碗,直到六歲為止!
秋綠早已準備好文房四寶,老和尚大筆一揮,留下兩個方子,便揣著蕭府的信物,迫不及待踏上新的旅程了。
蕭夕凜有些不放心,自家孩子體弱,雖說留下兩個方子,若是有什么疑問,也想要盡早找到老和尚,便讓蕭二留了心,指派兩個年紀小卻又性子沉穩(wěn)的蕭家衛(wèi)隱匿身影跟在老和尚身后,盡量別打擾他的生活,只在有難處的時候幫一把,也能時時刻刻留意到他的行蹤。
顧云嘵把兩個藥方小心藏好,眉宇間的惆悵頓時消散無蹤。她伸手撫了撫小腹,微微笑開了。
她和她的孩子沒事了,一家人終于能夠長長久久的在一起。
蕭夕凜握住顧云嘵的柔荑,緊緊的,也是難掩歡喜和激動。
他們兩人終于能夠白頭偕老,這一刻他等得太久太久了……
“夫人,吸氣,用力……”穩(wěn)婆用袖子擦了擦額上的汗珠,雖說已是初秋,涼意習習,房間里卻燒了四個火盆,熱得人滿頭大汗。
尤其榻上面色蒼白的顧云嘵咬破了嘴唇,孩子卻遲遲沒出生,穩(wěn)婆也急得一身冷汗。
她進來之前,蕭夕凜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叮囑道:“若是夫人有任何差池,你和你一家子就給夫人陪葬,知道了嗎?若是做得好,我不會虧待你一家子的!
穩(wěn)婆深吸了口氣,不過稍稍走神,就聽秋紅顫著聲音叫道:“夫人,夫人……夫人暈過去了!”
原本孩子就出不來,人還暈了,這可更難辦了。
穩(wěn)婆連忙吩咐道:“快,讓夫人含住一片人參,再掐一下人中,務必盡早醒過來。”
不然到時候,不但孩子沒了,還是一尸兩命!
秋紅哆嗦著雙手遲遲沒動作,秋綠推開她,穩(wěn)準心神給顧云嘵掐了人中。
顧云嘵幽幽轉(zhuǎn)醒,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穩(wěn)婆催促道:“夫人,用力,孩子快要出來了!”
對,孩子!
顧云嘵痛得恍恍惚惚的,聽見“孩子”二字,這才回過神來,狠狠用力。
“哇--”
孩子的哭聲傳來,穩(wěn)婆這才松了口氣,險些雙腿發(fā)軟要站不穩(wěn)的。
秋綠急忙把小主子接過來,仔細擦身后用襁褓包好,對顧云嘵輕聲道:“夫人瞧瞧,小少爺精神頭不錯,哭得聲音也夠大。”
顧云嘵只看了一眼,孩子剛出生,小臉紅紅的,皺巴巴的,尚未長開還不能看出像誰,只是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不管什么樣,在她眼內(nèi)都是最可愛的,便對她點點頭道:“送出去給夫君瞧瞧,他也該著急了!
“是,夫人先好好歇著,奴婢會和秋紅小心伺候小少爺?shù)。”秋綠言明,小少爺只會由她和秋紅兩人輪流照顧,不假手他人。
顧云嘵安心地微微頷首,實在累得很,很快閉上眼睡了過去。
柳絮給她擦了擦額上的汗珠,又掖了掖被子,免得顧云嘵涼著了。
秋綠抱著孩子出了去,蕭夕凜眉宇間的焦急松散了一些,看見襁褓,率先問了一句:“夫人如何了?”
“夫人好著,只是倦得很,已經(jīng)睡下了。”秋綠把襁褓往前一遞,蕭夕凜伸手撫了撫孩子嬌嫩的臉龐,嘴角一勾,盡是傾城之色:“好好照顧夫人和少爺,院子外都是蕭家衛(wèi),除了你們?nèi),還有舅母送來的兩個嬤嬤,其余人等不得入內(nèi),不然殺無赦!
“是,大人!鼻锞G點頭應下,又小心翼翼把襁褓裹緊,免得小少爺吹著風了。
畢竟老和尚說過,小少爺剛出生的時候身子骨比較弱,要小心看顧,泡了藥湯后才會漸漸好起來,卻也得六七歲的時候才會徹底好轉(zhuǎn)。
在這之前,都要小心謹慎才好。
秋綠躡手躡腳進去的時候,秋紅指尖點著唇,示意她小聲些。
見榻上的顧云嘵累得睡熟了,她小心把小少爺放在夫人的旁邊。
柳絮端著參湯進來,放在角落的爐子里溫著,臉上頗為憤憤不平。
秋紅見狀,不由奇怪,拽著她到偏房小聲問道:“這是怎么了,誰氣著你了?”
柳絮皺著一張小臉,指著外頭道:“剛才顧家的下仆上門來了,這么個好日子,實在是……”
“顧當家知道夫人生下小少爺,這是送禮慶賀來著吧?”秋紅笑笑,像顧老爺這般不懂人情世故的,居然有一天也會想到派人上門來,只怕是知道沒了一雙兒女后,顧云嘵就是他唯一的依靠了。
生下小少爺這么一件大好事,這時候不上門來巴結(jié),還待何時?
柳絮卻搖搖頭,嘆氣道:“不是,下仆不是來慶賀,而是報喪來著!
秋紅皺起眉頭,就聽柳絮說道:“顧老爺半個時辰前沒了,家里沒個主事的,下仆只得上門來!
不然顧老爺?shù)纳砗笫,總不能還讓下仆去辦。
“晦氣,當真晦氣得很!”秋紅氣得跺腳,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蕭家小少爺出生的時辰死了,顧老爺就算死,也要叫人不痛快:“別讓夫人知道了,這得多膈應人?”
那頭顧老爺死了,這頭小少爺就出生,倒像是顧當家趕著來投胎。只是蕭府可不歡迎顧老爺,還真別投生到府里來。
柳絮連忙答道:“不必姐姐說,我也是不敢多言的。”
她比劃了一下,含糊道:“太傅……也知道了!
秋紅明白,蕭夕凜只怕是想要把事情攬下來。畢竟顧府的確已經(jīng)沒有人了,顧老爺?shù)膯适骂櫾茋^要是不接手,卻是不好。
但是如今顧云嘵正好要坐月子,就算沒親自出來辦顧老爺?shù)膯适拢l也說不出個不好來。
有蕭夕凜親自出面,還不能堵住外頭那些大嘴巴嗎?
“公子是好心,顧老爺能得太傅大人親自置辦喪事,也算是他的福氣了。”秋紅吁了口氣,又趕緊帶著柳絮回房里伺候了。
自有蕭夕凜來操心顧家的事,她們只要好好照顧夫人就足夠了。
顧府上回被下人把錢財一掃而空,后來御林軍追了大半回來,其他卻是已經(jīng)花用了,根本無從找起,只得不了了之。
回頭顧老爺卻纏綿病榻,遲遲沒能好轉(zhuǎn)。追回來的銀錢全都丟進買藥和請郎中,還有下人的月錢,再沒剩的了。
蕭夕凜直接大手一揮,自己出錢置辦了一口檀木棺,請和尚念經(jīng),等把顧老爺入土為安后,又把這些下仆散了大半,余下兩個老實本分的老夫妻來看門。
顧府畢竟是顧云嘵曾經(jīng)的家,雖然她并不十分喜歡這里,小時候過得也不夠愉快,但是總歸不能就這么賣掉。
顧老爺沒了,空置下來,顧云嘵以后什么時候想要回來看看也可以。
府里的賬目上突然多了這么大的支出,顧云嘵坐完月子看見秋紅沉默遞上的賬本,哪里還有不知道的?
她沉默了片刻,嘆氣道:“爹爹自從姐姐死后,身子骨就不怎么好,拖了這么些時日,也是該到時候了。人總有一死,更何況爹爹早已萬念俱灰!
顧云嘵伸手撫了撫身邊的孩子,小小的一團,白嫩的小臉稍微瘦削了些,正握著小拳頭睡得香甜。
她看著這個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之前撕裂的痛楚仿佛還殘留著,只是看著孩子的睡顏,自己就覺得所有的疼痛都是值得的。
“總歸是爹爹,叫夫君辛苦了。”蕭夕凜進來的時候,顧云嘵正抓住孩子的小手,對他笑了笑。
“舉手之勞,沒什么辛苦的!笔捪C附身吻了吻她的臉頰,又跟著握住了孩子的小手,小小的,軟軟的,仿佛不小心用力就會弄疼孩子,他是小心再小心。
“顧當家已經(jīng)入土為安,夫人也不必多想。這個結(jié)局,只怕顧當家早就想到了!
不然臨死前也不會叫下仆上門來知會顧云嘵,沒有顧老爺?shù)哪S,那些下人怎么敢胡亂跑到蕭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