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晴柔準備得妥當，又叫青芽偷偷去廚房拿了幾滴辣油，沾了一點在指頭上，在眼角抹上一點，頓時眼淚如注，她這才笑了。

“走，我們去跟娘親說一聲，這就回京中找幾個好姊妹哭訴一番。”她嘴角一勾，興沖沖跑去找姬嘉倩。

姬嘉倩看見女兒紅彤彤的雙眼和蒼白的小臉，頓時心疼得不行：“我的乖乖，怎么把自己弄成這幅模樣來？”

姬晴柔小聲在她耳邊嘀咕，姬嘉倩這才笑了，撫著女兒的發髻輕聲道：“不知不覺，我家的小女兒也長大了。這事我做主，你就帶著青芽回去。老夫人那里，我會替你說一聲的。”

這事鬧大了，姬嘉倩心里十分不痛快。她不是沒想過這個法子，但是更清楚女兒的品性，哪里會愿意妝模作樣，簡直一點委屈都咽不下，更別提是其他了。

她也只能壓下這事，把姬晴柔的名聲勉強保住，已經操碎了心。

如今聽說姬晴柔愿意一力承擔下來，還想到了這個法子，主動提出要回京中去，準備還妥妥帖帖的，姬嘉倩心里不由松了口氣，卻也十分欣慰。

這個女兒終于長大了，不再是從前那個躲在她的羽翼底下受自己寵愛和保護的小丫頭，終于明白直來直往，吃虧的只會是自己。

“去吧，不管做什么，三思而后行。無論出什么事，娘親總會幫你的。”

得了姬嘉倩的承諾，姬晴柔更是底氣足足的，心里不免對娘親有些愧疚和心疼。

以前自己小打小鬧，惹出多少禍事來，都是姬嘉倩出面一一擺平的。

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姬嘉倩依舊沒改變對自己的疼愛，無論如何都愿意站在她這一邊支持自己，姬晴柔吸了吸鼻子，不必用辣椒油，這次眼淚真的落下來了。

“女兒不孝，讓娘親操碎了心。”

“你是我的女兒，我不操心，誰來操心？”姬嘉倩拍了拍她的手背，催促道：“瞧瞧，哭成一張大花臉了。流蘇，去把我的梳妝盒拿過來，不是有一塊西域送來的鉛粉，給柔兒抹上。”

她接過流蘇遞來的鉛粉，仔仔細細給姬晴柔把小臉抹上：“這粉看著不顯眼，遇水卻不落，需要用這小瓶油滴在水里才能完全洗掉。”

姬晴柔連連點頭，有這樣的好東西抹在臉上，等會她大哭特哭，也不用擔心臉上的粉掉光了，叫人看出端倪來。

萬事俱備，姬晴柔匆匆帶著青芽坐上馬車離開了溫泉莊子。

姬嘉倩沒讓她從正門口離開，而是從角門悄悄走的。雖說女兒一夜間終于懂事了，但是手段依舊稚嫩，一些小處依舊沒能注意到，需要自己這個娘親代為補救一二。

不是沒想過把身邊最得力的丫鬟流蘇送到姬晴柔的身邊，陪她一并去京中，不然姬嘉倩的心里始終不能放心。

只是女兒長大了，總歸要自己獨自面對。寵溺過度，姬晴柔永遠就像是長不大的孩子，反倒受盡委屈。

顧云妍這么個小丫頭就能輕而易舉地欺負姬晴柔，若是手段更隱晦更高明的，姬晴柔豈不是還沒發現出端倪，就要被人弄得身敗名裂？

光是想想，姬嘉倩就忍受不了。女兒既然長大了，那就讓她開始磕磕碰碰地試著展翅飛翔。

如此，姬晴柔才能飛得更高更遠。

畢竟后院內宅那點手段，不是光是說或是聽就行的，還得親自去體會。

姬嘉倩垂下眼簾，又問道：“二丫頭那里，可是多指派了四個丫鬟去伺候？”

流蘇低頭答道：“依照夫人的吩咐，一等丫鬟送去兩個，二等丫鬟也是兩個。”

“她這么一病，真叫人心疼。補藥多送些去，藥材也不必吝嗇，讓丫鬟們都給二丫頭輪流上獻。可惜二丫頭最怕苦藥，總是不肯多喝，真叫人擔心。如此，誰能讓二丫頭多喝一口，就賞一串大錢。”

姬嘉倩雖說著擔心，臉上卻依舊冷冷淡淡的，絲毫不見半點擔心的神色。

流蘇嘴角的笑意一閃而過：“是，謹遵夫人的吩咐，奴婢這就去告訴丫鬟們，必定對夫人感恩戴德，對二姑娘更加用心伺候。”

顧云嘵渾身的傷勢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該結疤的結疤，便求到了侯夫人跟前，想去溫泉里泡一泡。

侯夫人大手一揮，自然不會拒絕，她便帶著柳絮到后院的溫泉池子。

這是天然池子，不過稍微雕琢了一番，看著簡陋，卻少了幾分刻意。

顧云嘵脫掉衣裙，一步步踏進溫泉池子，只感覺渾身被暖意包圍，不由愜意地瞇起眼，舒服地吁了口氣。

丫鬟送來替換的衣裙，顧云嘵喜靜，柳絮便把丫鬟們都擋在外頭，親自伺候。如今也是挑起簾子去外頭接了東西，回來卻是笑瞇瞇的：“姑娘，聽說夫人派去伺候二姑娘的丫鬟們如今伺候得可精心了。補品跟不要錢的一再往院子里送去，多少小丫鬟羨慕著，說是二姑娘喝一口，夫人就賞一串大錢。”

若是顧云妍能喝下一碗，丫鬟們就能拿到幾個月的月錢，誰能不動心？

一個個卯足勁，說什么都要讓顧云妍多喝幾口。自家姑娘怕苦，那就甜羹、蜜餞和點心都準備起來，還有個丫鬟不知道從哪里尋來野蜂蜜，熬了水送到顧云妍的跟前，直叫其他丫鬟妒忌得緊。

顧云嘵原本閉著眼睛，聽了柳絮的話不由睜開眼笑了：“這么多用心的丫鬟，姐姐也算是享福了。”

誰讓顧云妍算計了姬晴柔，后者或許被寵著長大，沒心沒肺的，容易掉陷阱里。但是這個姐姐卻忘了，姬晴柔身后還有一個姬嘉倩的親生母親，哪里會眼睜睜看著女兒吃虧？

不能直接動手，卻有無數不需要沾手的法子來折磨顧云妍。

顧云妍是真病是假病，在姬嘉倩看來都無所謂。但是在所有人面前，顧云妍卻是“真”病了，那她送去無數的補藥，也是關心這個繼女，誰能說不好？

可是有病沒病，補品卻都是不能亂吃的。丫鬟為了賞錢，哪里會顧忌這些，只會想盡法子讓顧云妍喝下補湯。

至于會被補得流鼻血還是夜里睡不著，除了顧云妍就沒有人知道了。

而且姬嘉倩送去的丫鬟如此用心伺候，顧云妍還不能拒絕，畢竟是顧夫人一片好心，若是直接倒掉，那就是不給她面子，是不孝的舉動。

自稱不愛苦藥，丫鬟們費盡心思弄來甜湯漱口，又變著法子在補品里添了野蜂蜜，任是誰嘗一口，已經沒什么苦味了，顧云妍也在沒有借口來拒絕。

所有的路都被堵死了，顧云妍還能如何？

只得老老實實被丫鬟們灌下一碗又一碗補品，也不知道她單薄的身子骨能不能承受得住。

顧云嘵心里頗為幸災樂禍，又在柳絮讓小丫鬟留意角門，知道姬晴柔已經偷偷回京中去了，唇邊的笑意更深。

不知道她的那位好姐姐幾天后才得知姬晴柔不在溫泉莊子，回京中“挽回”她的名聲，會露出什么樣的神色來？

顧云嘵從來不是心胸廣闊到被人算計小命，還能輕易原諒她的人。

既然顧云妍惹怒了她，就該承受自己的怒火。

這才是開始，她的好姐姐可以慢慢接招了！

姬晴柔老早就派人送信給一個相處還算融洽的小姊妹，讓她幫忙請幾個高門大戶的姑娘們去做客。

她一路上不停揉著眼睛，等下車的時候，一雙眼已經紅腫得像桃子一樣，把人唬得不輕。

姑娘們都知道姬晴柔的德性，說是目中無人，卻更像是被寵壞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