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河谷旁邊有一個小村子,一旦大壩修起來,村子邊上的田地都會被淹,所以村子里的人勢必都要遷到別處去。云起原是讓林忠去辦這事,他想著將人都遷到茶園附近的村子里,給田給修房子,另外每戶再補(bǔ)十兩的銀子。誰知道,林忠卻是苦著張臉回來的,說是村中大部分人不愿搬。言語間還有些埋怨云起,說若照著以往,衙門辦事,老百姓只有遵從的份。可自從云起來了后,按他的意思就是膽肥了敢拿喬了。
云起聽了也頗覺得頭疼,故土難離,是他疏忽了。林忠回來的第二日,他就趕去了青河村。遠(yuǎn)遠(yuǎn)的,他們還沒進(jìn)村,就聽到有人喊“官府的人來了”。
“明府,你看這些刁民,這是拿我們當(dāng)賊呢。”林忠氣呼呼的道。
云起沒有回話,悶著頭往前走。
等著他們一行人到了村口,滿村的人都跑了來,有人手里還拿著鋤頭。
林忠見了,立時喊道:“反了你們,你們這是要跟朝廷公然作對不成?”
“林捕頭,你少跟我們來這一套?我們那里都不去,誰要是想趕我們走,我們就跟他拼了!大伙說是不是?”一個身量中等的年輕人高聲道。
他這一嗓子喊出來,立馬有不少人高聲應(yīng)和:“是!”
“誰趕你們了,這不是要修水庫,怕那水蓄起來了淹了你們的房子和地,真是好心當(dāng)成魚肝肺。你們?nèi)チ瞬枭酱澹h里不僅給地還給你們建新房子還補(bǔ)銀子。每人五兩,家里人多的都能分到幾十兩。你們?nèi)枂柲睦镉羞@樣的好事?你們種一年地能有幾兩?就這你們還不知足,你們是想天鵝屁吃?我跟你們說,你們要是再鬧,什么都沒有。”林忠說完猛的抽出了自己的佩刀,大馬金刀的站在云起面前。他帶來的衙差見了,亦是抽出了刀。
村人們見了,紛紛往后退了退。他們之所以敢如此,也是想著云起是個好官。若是個貪官,便是什么都不給,只要給他們個落腳地,他們也就忍下了。這樣想著,有些老人就哭了起來。自來故土難離,他們出生便居于此地,讓他們搬到別出去,他們實(shí)在是舍不得。
云起見了,適時站出來道:“林忠,不得無禮!”
“是,明府!”林忠偷偷翻了個白眼,這才退到了一邊。
“齊成才可在?”云起看著滿村的人到。
“不知明府親臨,老朽有失遠(yuǎn)迎。”云起的話才停,村人們就讓開了條道,一個頭上纏著繃帶的老頭被人扶著走了出來。這就是齊成才了,昨日里他勸村里人搬去茶樹村,說著說著就吵了起來,推搡中,他摔倒撞在了門檻上。正在家養(yǎng)傷了,就聽到人說官府的人來了,趕緊催著自家兒子扶了他過來。
給云起見禮過后,他立馬回頭吼道:“還不都把家伙什放下,我一刻沒盯著你們,你們就給我鬧出這么大的亂子。齊三,你這個禍頭子,看我過后怎么收拾你。”
齊三聽了,忙將手里的鐮刀藏到身后,縮著頭道:“二叔,都怪他們欺人太甚,你不是也不想搬嗎…”越說他越激動起來,要不是他娘扯了扯他的袖子,他還不知說出啥話來。
“胡說!修水庫是好事,我怎么會不同意。你們先回去,我跟明府再商量商量。”齊成才瞪著眼道。
“不必了。趁著大家伙都在,我正好聽聽大家伙都意見。”云起頓了下,這才郎聲道:“去歲因著連月大雪,凍死了不少人。后縣衙雖組織人燒炭,但分到每家的并無多少,所以后來還是凍死了不少人。那時候我就想,如果我們一開始就有所準(zhǔn)備,家家都備足了炭,又或者是家家都有厚厚的被子、有火爐、有不透風(fēng)的屋子住,是不是就能少死幾個人。天災(zāi)難測,誰又能預(yù)測下一回是什么時候。若是遇上旱年,沒有水,甭提莊稼,就連人都能被渴死,到時候且不是還是要背井離鄉(xiāng)。至于為何選了清河谷,卻是因?yàn)槲覀兣鼙榱x陽,再沒見著那個地方比這地方更適合修水庫。不瞞你們說,縣衙如今的能力也只能依著地勢修出個水庫出來。這水庫修好了后,我們還會疏通全縣的河道,用水渠將其與各地的農(nóng)田溝連,造福整個義陽的百姓。另外,茶園村那邊正在開荒種茶樹,到時候用人會優(yōu)先周邊的村人。”
云起的話說完,大部分人都一臉的無動與衷。他們在這里這么多年都好好的,從來就沒干旱過,去年雪災(zāi)死的也都是些老人,所以他們都不信。
倒是齊六伸出頭喊道:“明府,茶園村那邊我去過一回,比我們這邊還窮呢,地還都是荒地。便是有十兩銀子,怕是也不夠過活的,你能不能給我們多補(bǔ)些銀子。我聽說為著修水庫,縣里捐了不少銀子。”
“老六,你胡說什么,我們不搬。你爺奶還在山上了,我們那都不去。”一個老漢吼道。
“爹,各位叔伯,我勸你們見好就收吧。你們放心不下祖宗,咱把祖宗的墳也遷過去就是了。你們忘了,孫叔家就是逃難過的,他家祖宗不也是后來遷到我們這的。”齊六不以為意的道。
“這里是我們的根,我死也要死在這。我那兒也不去,要走你們自個走!”旁邊一個老頭聞言跺了跺手中的拐杖。
“四阿公,你老這是何必了。你不為自個想想,你也為二牛想想。我聽說在茶園做工,既不耽誤家里的農(nóng)活,還能每月多拿百多文的工錢。學(xué)了怎么種茶,自己也可以包地種茶。且那邊以后還得建炒茶坊,多的是地方要人呢。”齊六不遺余力的勸道。
“當(dāng)真?你小子不會是想著那五兩銀子,所以故意說出來糊弄我的?”齊四阿公狐疑的看著他道,村里其他人聽了也豎起了耳朵。
“千真萬切,這都是我跟二牛一起打聽來的。還有,明府這不是在這了,他一個縣令,總不會糊弄我們,說出去也不好聽不是!”齊六說著看向了云起。
“是有此事,只茶園也不是誰都能進(jìn),需是那等勤勞肯干活的人才行。”云起點(diǎn)點(diǎn)頭。
“應(yīng)該的,明府你放心。只要給銀子,我們那是一等一封賣力氣。只是這補(bǔ)償銀,你看能不能再高點(diǎn)?實(shí)則是日子難過,我們這一過去,很多東西都需要重新置辦,光是遷墳都需不少銀錢呢。”齊六笑嘻嘻的道。
云起沒有急著回復(fù),而是低頭想了半天,就在大家以為他不會同意的時候,他忽然抬起頭道:“六兩,不能再高了。當(dāng)然,若是你們不要縣衙給你們建房子,我可以按每人十兩補(bǔ)給你們。”
云起這話一出,大家伙面上都露出了些喜色,便是那面上有些不愿的老人,見家里人高興的樣子,也沒好多說。在云起意料之中的是,大部分人選擇了后一個方案,只言房子他們可以自己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