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是在三朝回門的時候發現秋桑不見了的,所以在往暮府的馬車上去的時候,他猶豫了半天方問道:“這兩日怎么沒見著秋桑?”
“怎么?你看上她呢?”暮婉似笑非笑的道。
“一個大活人不見了,我可不得問問?”這女人莫不是真看上了自己。
暮婉卻是湊到了他耳邊,陰測測的道:“背叛我的人都不得好死。”說完,還露出了一抹詭異的笑容,眼睛更是像孤月下的狼一般,瞧的人忍不住想往后退。可身后就是車壁,云起退不得,就準備伸手推她一推,那知她卻是“哈哈哈”一笑,順勢回到了對面坐下。
“你真把秋桑殺呢?她不過一時走了岐路,且我已經拒絕于她。你這行事也太毒辣了,早知如此,我就不該娶了你。這是不是往后但凡有女子靠近于我,你都要把人打殺呢?”云起有些膽寒的道。《唐律》有云:奴婢賤人,律比畜產。殺害奴婢雖有罰,懲罰卻極輕。若是沒人為其伸冤,那就跟殺只雞沒兩樣,可那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啊。
暮婉聽了卻是輕飄飄的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道:“這算什么,一個賤婢而已。日后你若是背叛與我,我再讓你開開眼界。”
“你...”云起后悔啊,當初他就不該屈人之威,娶了這毒婦。正當他氣的心肝顫的時候,待在車角的蘇葉忽然道:“阿郎,你誤會夫人了。秋桑沒死,她是覺得在你這里沒有希望了才主動求去的。夫人不僅沒有打她罵她,還將她一家子的身契都給了她,沒有要她半分贖銀,夫人是個好人。”
“啊?”云起滿臉窘迫的待在了原地。因著暗一先前動不動就拔劍,所以他才會懷疑他們是殺人不眨眼的那種人。之所以沒殺他,那不是因為他對他們有用嘛。不過他很快就高興起來了,雖然和暮婉只是假夫妻,但是不出意外,他們將合伙過一輩子,誰愿意跟個隨時都可能要人腦袋的人住在一塊,那不是嫌命太長。且道不同不相為謀,他也不用擔心自己助紂為孽。
這樣想著他忙坐直身子,朝著暮婉道:“對不起,方才是我誤會你了。”
暮婉卻是將帕子蓋在了自個臉上,然后轉過頭不理云起。
云起訕訕的看了眼蘇葉,見她手里拿了把扇子,忙要了過來,嘴里笑著對暮婉道:“熱吧?我給你扇扇。”
暮婉壓根不理云起,云起自覺理虧,給她搖了一路的扇子。等到下馬車的時候,云起去扶她,她這才搭理他,下了馬車,云起就感覺周身的低氣壓沒了,暮婉更是完全變了個人一樣。就像是一朵才裹著冬雪的花骨朵一般,春風一吹就嘩的一下怒放了。這變臉之快,當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怔愣間,云起就瞧見暮府的老管家出來了,他忙上前跟人說話。寒暄過后,三人就去了正院。秦夫人照例不舒服沒出來,站在暮云歌旁邊的是月姨娘。照理這是不合規矩的,所以她很是有些緊張。只到暮婉上前挽了她的胳膊,云起恭敬的給她行了個晚輩禮,她這才激動的笑了笑,哆嗦著抓住了女兒的手。嘴里說著讓他們爺倆聊后,就趕快拉著暮婉進了內屋。
“婉娘啊,在鄉下過的可還習慣?”月姨娘笑咪咪的瞧著女兒道。云起愿意給她這么個小娘行禮,顯然是因為女兒的緣故。
“好著呢,小娘你就放心吧。”暮婉亦是笑著回道。
“你可得抓緊著些,最好從義陽回來后,就給我帶一個小外孫。”月姨娘趁機囑咐女兒道。
“你如今可不缺外孫,還不止一個。今是回門,下回定帶來讓你見見。”暮婉連忙搖頭。指望她生孩子,還不如指望母豬上樹。
“不是從自個肚子里出來的,那能一樣嗎?罷了,今高興,我不跟你爭,許是你日后就想通了。”月姨娘倒不是很擔心。先前不還說要去廟里做姑子嗎?現在不也高高興興的嫁了。
這邊母女娘說著話,那邊書房里,暮云歌也在跟云起說話。
“聽謝老說,他先前問你們為何讀書,你說的是升官發財?”暮云歌掀開茶蓋方問。
云起面上微囧,最后終于點了點頭。
“還真是你說的?謝明瑜說的時候,我還不信,我瞧著你不像是能說出這話的人。”暮云歌有些驚訝的說完又立馬接著道:“先我還擔心你書生意氣過重,便是謀個官做,怕是也做不長。但你既有如此大志,想來心中自有丘壑。”
“小婿慚愧,還請岳父教導。”云起忙站起來問。
“咳咳,我倒是沒什么大志向,所以為官這么些年還在各個縣打轉。若是你那土化肥真的有用,興許還有機會往上提一提。不過我那老岳父先倒是教了我一個為官之道,那就是為官需明勢,需知上心易變,下意莫執。”暮云歌摸著自己短短的胡須道。
“多謝岳父教導,小婿一定謹記在心。”云起忙做受教狀。
暮云歌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才又道:“婉娘體弱,凡事你多讓著她些。她若有什么不對,你寫信告訴我跟她小娘,我們替你罵她。去了義陽,也時常往這邊來信,月娘心里掛著女兒,我亦如此。”
“是。”
“你岳母是個心窄的,但心地不壞。早些年,我左一個小娘又一個小娘的娶進門,終是傷了她的心,所以連帶著對幾個庶女也不想管,但也未苛責她們。上次從山上門,她也是稱病未見,并不是有意針對你。你可千萬別學我,女人多了可不是好事,耳根子不得清凈不說,后院還容易滋生腌臜事,色字頭上當真有一把刀。”暮云歌有些傷感的道。梅姨娘為什么會難產,他心里有數。
云起再次點點頭,這事不用說,他就是想也過不去心里的坎啊。
“義陽那邊山多,怕是不好走,回去后就早點啟程吧,可別耽擱了。”暮云歌說完就站了起來,到書桌上拿了封信給云起,“義陽縣縣學的山長與我是同窗好友,你若是遇見什么難事,可以找他問一問。”
“謝岳父。”云起忙躬身接過了信。
“你這孩子這么多禮做甚。走吧,眼瞧著就要到中午了,那位也該來了,我們去中堂等他吧。”暮云歌說著就往外走。
云起忙跟了上去,也沒問來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