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下溪村的前一天,云起又去了一趟鎮(zhèn)上。古代拜師要送六禮,肉、芹菜、蓮子、棗子在村里倒也湊的齊,桂圓和紅豆卻要去鎮(zhèn)上的點心鋪才能買的到。除此之外,他還去書店里買了一刀麻紙并一只好一些的毛筆。家里倒是有一只毛筆,只已經(jīng)要禿了。就這些,花了他好幾百文。
回去的路上,他特意往上次見著小翠父女的那條路去看了看,卻只見著徐大有。這老頭樂呵呵的站在攤子后面,身上穿著藍色的細綿長衫,大拇指上還帶了個綠玉的粗戒子,瞧著闊氣了許多。
走的近些,就聽到旁邊買餅的大嬸酸道:“都說閨女沒用,老徐頭你卻是好運道。雖沒個兒子,如今卻有這么個好女婿,比別人的兒子都強。我要是你,還出來擺什么攤,坐在屋里享福才好呢。”
云起聞言頓覺不好,這事進展的也太快了。正想著要不要去看看張知秋,就聽徐大有道:“我這年紀說大不大,哪里就要女婿女兒養(yǎng)呢。何況小翠說我一個太孤單,勸著我再找一個,總不能將來新娘子和兒子也指望著女婿女兒。”
“哎呦呦,羨慕死人呢。小翠可真孝順。不過,你要是當真要再找一個,我這里倒有一個好人選。”賣餅大嬸說著就湊了過去,更小聲的嘀咕了起來。
云起不好湊過去聽,只好往前面走了幾步,到一個賣豆腐的鋪子前停了下來,花五文錢買了兩塊薄豆腐后,這才裝作不經(jīng)意的問:“賣包子的大伯這是發(fā)了?”
“可不就是發(fā)了。他家小翠給了陳員外,陳員外手指縫里露一點就夠他一年嚼用呢。”賣豆腐的大娘說完,又略帶著鄙夷的的道:“好好的一個閨女偏給人做了妾,街坊都說他不配做爹呢。大富人家是富貴,可在大婦手下過活的,有幾個不受委屈的。”
“陳員外?那個陳員外?”云起忽然想起白桃的主家好像也是陳員外,也不知她如今怎樣了。
“鎮(zhèn)上還有幾個陳員外,鎮(zhèn)西賣酒的那一家就是。”大娘一臉這你都不知道的樣子。
云起訕訕的笑了笑,轉(zhuǎn)身走了。他記得張知秋說過,他在鎮(zhèn)里最大的酒樓迎客來當賬房。迎客來是鎮(zhèn)上唯一的三層小樓,所以云起很快就找到了地方。找了小二帶話,云起很快就見著了張知秋。這家伙果然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想來是已經(jīng)知道了。
見著云起來看自己,張知秋勉強打起精神,還說要請云起去吃飯。云起自是沒答應,見他還能招呼自己,又還在上工,心里放心了大半。也沒提小翠的事,只告訴他自己要去下溪村讀書,這就讓他回去上工了。
等回了家,云起忙去老宅將兩孩子接了回來。下午他不準備做別的事,準備好好陪陪兩孩子。等他開始讀書,怕是要有一段日子不能陪他們倆玩。他先是給小山做了先前許諾的小彈弓,后又給小海做了把小木劍。喜的兩娃先是比劃了一陣,后來更是追著家里僅有的一只老母雞后面跑,嚇的老母雞四處咯咯噠。云起也沒管他們,任他們跑的到處都是灰,總歸都是他收拾。
等著兩小娃玩累了,他又帶著他們?nèi)ネ谀圉q。小孩子都喜歡踩水,也不抓泥鰍,只在溝里亂踩一通。踩的滿身的泥點子,連著臉上都有。云起倒是挖了不少,古代沒農(nóng)藥這些,泥鰍多的很。
回去的路上,他們又碰見了許風來。彼時,她正坐在小山坡上,不遠處還有一頭牛。瞧著云起父子三個一身的泥巴,她只朝他點了點頭就偏過了頭去。
云起也沒過去跟她打招呼的意思,原本就不熟。提了泥鰍到河邊殺了洗凈,又給旁邊的兩個泥猴子洗了洗,這才牽著兒子往家走。
“爹,我和小海吃了晚飯就要去老宅嗎?”小山忽然問道。
“嗯,明日爹要早起,免的吵醒你們兩個。你們放心,爹會經(jīng)常去看你們的。”云起摸了摸小山的頭。
“小海想每日跟爹住在一起。”小海嘟囔道。
“爹也想跟小海每日都在一起。”云起抱起小海道。
“那爹可不可以不要去讀書?嶺子哥說讀書可累了,讀不好還要打手心。”小海說著還打了個顫。
“爹會好好讀書,這樣就不用打手心了。”云起看著悶悶不樂的兩個孩子,差點就開口說不去讀書了。
“爹你別擔心我和小海,我會替你照顧小海的。”小山拍拍他爹的手道。
“好,小山長大了。等爹走慣了山路,怕是能快不少。若回來的早,我就有時間去看你們了。”
…
早早吃過晚飯,云起把兩孩子的東西收了收,就送他們?nèi)チ死险;貋淼臅r候,劉梅香叫住了他,將一個布包裹偷偷塞給了他。他原是不想拿的,但劉梅香將包裹塞給他后,就立馬回了院子將門關(guān)上了,他也只好拿著包裹回去了。
到了家打開包裹一看,里面不僅有著一件青色的長衫,還有一兩銀子。
云起摸了摸衣服上的針線,這才眼眶有些紅的將衣服收了起來。接著,他又將箱子里的一個荷包拿了出來,那是那位叫秀娘的替原主做的,原主一直舍不得用。云起將他娘送的那塊銀子小心放了進去,又將荷包放回原處。這才對著月光坐了好一會,困了才歇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太陽還未出來。云起就起來了,吃了一張粗娘餅后,他就提著送給于秀才的束脩往下溪村走。
誰知才走到第一座山山腳下,就聽到身后有人喊自己。他回頭一看,就見著他爹娘站在一個小土坡上,正朝他招手。
云起鼻子一酸,朝他們揮了揮手,示意自己看到他們了,讓他們快回去。
不等老倆口轉(zhuǎn)身,他自己率先扭頭往山上走。在現(xiàn)代的時候,他自認為自己是個冷情的人。他父母皆不喜,他沒有朋友,他安慰自己人與人之間需要緣分。可到了這里后,有了小山小海,有了新的家人,也有了朋友,他感覺自己曾經(jīng)冷硬的心變的柔軟了許多。此刻,他又高興又難過,心緒復雜的很。先前的那些憋悶在這一刻都釋懷了,他愿意做這個世界的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