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離農忙還有個把月,云起便想著早些把師傅定下來,也能多學一個月。只畫是畫好了,卻沒有裝裱,送人不像樣子。于是他又跑了趟鎮上,把畫送去了書店。等拿回畫,他這才悠悠的往楓葉橋去。
楓葉橋在朝云鎮東邊,因著旁邊有一小片楓葉林,這才取了這么個名字。每年楓葉紅時,多有文人在橋上的小亭里吟詩作對,所以這地方在朝云鎮頗有些名氣。
陳舉人的家就在楓葉橋旁邊,是一座兩進的院子。白墻黛瓦,再加上一株出墻的梅樹,瞧著頗為雅致。
“篤篤篤”三聲,一個帶著灰帽子的老頭就探出了頭。只見他上下打量了云起一眼,這才有些漫不經心的道:“找老爺的?可有拜貼?”
“有的,勞煩老伯遞上一遞。”云起忙從袖子里拿出拜貼遞了過去。
“等著。”老頭取了信,啪的一聲關上門。
云起皺了皺眉,心里有些不好的預感。但這也不能說明什么,所以他轉過身朝那楓葉林望去。秋天還未來,楓葉林跟普通的樹林無甚差別。一陣風過,連著嘩嘩聲也一樣,所以他又轉身去看那朱色大門。門上的銅獅子掉了些漆,看著有些年頭了。
正瞧著,門“咯吱”一聲又開了。老頭伸出頭來道:“進來吧,老爺讓你進去呢。”這一回,他的語氣好了不少,滿是皺紋的臉上甚至帶了點笑。
云起點點頭,背著畫跟在了他后面。在現代的時候,他是去過蘇州的,也見過幾處古時的宅院。那些園子比眼前的這處好的多,但是里面沒有人住,所以他總覺得少了些什么。眼見著一些身材裊娜的丫鬟穿梭在廊檐下,他忽然有種不真實感。
“到了。”老頭回頭就見著云起盯著那些丫鬟看,眼里露出了一絲鄙夷。
云起忙收回眼,順著老頭的手往前看。就見著一座小山上,或坐或站著兩三個人。除了站著的那個是個中年人外,其它幾個面龐都稍顯稚嫩,瞧著約莫十五六歲的樣子。
見那中年人往這邊看來,他忙快走了幾步上了山,到亭前這才拱手道:“學生云起見過陳舉人。”
“進來坐吧。”陳善琦指了指最小的那個年輕人旁。
云起過去坐了,因著初來,又因著陳善琦也沒有介紹他們幾個認識的意思,他也沒冒然上前打招呼。他才在下面看了看,這三位身上穿的都是上好的綢緞,顯然都是富貴人家的孩子,和他顯見的不是一路的。
陳善琦只略問了云起幾句,就轉頭跟另外三個說起話來。不外乎是問些詩詞歌賦什么,其它三個聽的津津有味,只云起在一旁聽的云里霧里。他倒是聽的懂那些詩的意思,只不過有些詩里涉及的典故,他得想半天才能從原主的知識儲備庫里找出來。所以當陳善琦問起他的時候,他大多時候都是支支吾吾的。次數多了,陳善琦也就不再問他了。
云起漲紅著臉,看著其他三個少年人對答如流,一時羞愧的緊。是他托大了,以為自己在現代學的那點子東西能糊弄過去。
等陳善琦停下來的時候,太陽都快落山了。他先讓丫鬟送其他三個少年回去,這才對云起道:“你的來意我已知曉,只到底來晚了一些,我已有了心儀的弟子人選。”
這個結局,云起早猜到了。聞言,他忙低了頭,“有勞先生教導,學生告退了。”
走了幾步,他又折了回來。“聞聽先生喜歡畫,學生不才,自己畫了一副,還望先生喜歡。”說完,他將背上背的畫解下遞了過去,
陳善琦詫異的看了他一眼,接了畫細看了一回,末了點了點頭,說了一句“不錯。”只就此一句,再無多言。
云起死了心,再次行了一禮,有些頹廢的跟著鄰路的丫鬟往外走。
出了院子,看了看天邊的斜陽,他不在難過,而是快步的往鎮外走去。
便是如此,走到一半的時候,天就全黑了。靠著朦朧的月色,他滿心疲憊的往家里走。夜風吹的樹葉嘩啦啦的響,遠處的墳堆里偶爾能見著鬼火。他也不知害怕,只一個勁的往家里走。
快到自家院子的時候,就見著隔壁院子前坐著個人。那人見著他,大聲問了一句:“可是云小子?”
“是我。叔,還沒睡呢?”云起趕忙應道。
“人老了,覺少。你這孩子哪去了,怎的這么晚才回來?”楊大壯搖著扇子問。
“去了鎮上,有些事耽擱了。”云起推開院子門道。
“吃了沒?沒吃,我讓你嬸子給你做碗疙瘩湯。”
“吃了,多謝大爺。”云起很是感動的道。他那里吃過飯,不過那股子餓意早沒了,等明日再吃吧。
“走了一路,快進屋歇著吧,我再坐會,這樹下涼快。”
“哎。”云起答應著就走進了屋。摸黑點了油燈,拿盆子盛了涼水自己擦了擦,這就躺床上去了。急走了一路,累的他連傷心都忘了,挨著枕頭就睡著了。
第二日一早,云起去了一趟老宅。讓小山小海繼續待老宅一天,他自個卻是趕去了下溪村。下溪村離靠山村不遠,翻過兩座小山就到了。
下溪村坐落在河流的下游,地勢比靠山村平緩的多,村中住的人也多。不過,云起只在村口一問,就被個孩子領去了于秀才家。
于秀才家和云起家差不多,一座小院,兩間屋子,一間廚房,簡陋的很。
云起到的時候,于秀才正拿著鋤頭給院前的菜地鋤草,見著云起過來這才停了下來。
“夫子,找你的。”小孩喊了一句就跑了。
“云起見過先生。”云起躬身行禮。
“尚知讓你來的?”于秀才直起腰問道。
“是,還望先生教誨。”云起再拜道。
“多大呢?可有考過功名?”于秀才打量了他幾眼才問。
“回先生,學生今年十八有余,如今還只是童生。”云起回話的時候依然躬著腰。
“起來吧,你就是那個俯試前病了的倒霉蛋?”
“先生認得我?”
“聽尚知提過一回。回去準備一下,三日后齋戒了再來。”于秀才說完擺了擺手,低頭又開始鋤草。
“是。”云起再拜了拜,這才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扭身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