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在你聽來是那么遙遠又虛假的一句話,虛假到令你覺得可笑和骯臟,卻又在你戒備懷疑的時候,一語成箴,變成了斬釘截鐵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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簽完保密協議的最后一頁,摁上自己的手印,莫飛煙仍是不敢相信這一事實,總有一種在做夢的感覺。
站在對面的汪大鵬開始著手整理桌面上的協議書,把一張張簽好莫飛煙大名并摁有手印的紙張放進檔案袋里密封起來,然后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莫飛煙,又一次奉勸道:“邵先生吩咐過,送你回家的事情就由我來,先生不會親自過來。保密協議簽了還請嚴格遵守,如果泄露了那些事情,后果會很嚴重。畢竟那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而且沒有留下證據,即便你揭發起訴先生,也不會有勝訴的機會。先生敢殺沈林,就有只手遮天的本事,你不要想著以后找機會為沈林和你弟弟報仇。好好活著,過好自己的后半生,就等于是給他兩人最好的答復。”
保密協議只是一個形式,真正能夠讓人對秘密守口如瓶的還是武力。
莫飛煙自然也很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以她這種卑微的身份,怎么可能跟只手遮天的邵博斗。
邵博能夠放手讓她離開,她都已經覺得是萬幸了。哪里還敢去想別的事情。
沈林和莫陽的死,她都算在自己頭上了。她現在不想報復,只想安安穩穩的過完下半輩子。她做的孽,就讓她下輩子償還吧。
她現在簽署的這份保密協議,這等于是邵博側面警告她“亂說話”的后果,讓她時刻謹記。
她現在很乏力,只想求得安生日子,她會努力忘了在這里發生的一切,重新做回以前的自己。
默默點了點頭,莫飛煙答應了汪大鵬給出的忠告。
她渴求已久的自由近在眼前,馬上就可以離開邵博這頭吃人的狼,去過平淡的日子。這都是她夢寐以求的。
可悲哀的是,這點自由,是用沈林和她弟弟的命換來的。
“臨走之前,要不要去監獄探視你父親一面?雖然和他關系不好,但畢竟也是名義上的親生父親。見面時間我已經約好了,你要是不想去就算了。”汪大鵬收好檔案袋后,看她目光凝滯,若有所思的模樣,知道她不開心,便馬上換了話題,轉移她的注意力。
“莫……”話剛出口,莫飛煙馬上頓住,管莫正軍叫父親還不習慣,她一開口就呼出了莫正軍的姓氏,意識到自己失態,又趕忙改口說:“我那個爸爸……他這些日子在里面過的好嗎?”
“身體沒有出大毛病,就是身子虛弱,消瘦的厲害。沒有之前那樣健康了。身上那種唯我獨尊的態度減少很多,樣子沒怎么改,就是頭發全部變白了。”汪大鵬說的避重就輕,其實自打莫正軍入獄以后,有邵博的特別吩咐,監獄長總是讓獄警找莫正軍的麻煩,帶隊的犯人頭子也因為有獄警的會意,特意讓莫正軍做那些洗腳洗內褲的粗活,莫正軍趾高氣昂了一輩子,哪里給別人洗過腳洗過內褲?尤其還是洗那些犯人的腳。這簡直就是特意羞辱莫正軍。
而且在廠房里每天的活也是分配的很多。好好的健壯身體完全是給折騰瘦的,再加上老人家惦記自個閨女莫彤彤,心力交瘁,不僅頭發變白了,心臟也有些問題。
“他春風得意了一輩子,年輕的時候是莫家的花花大少,中年又是東洋集團的董事長,多少人巴結奉承,結果臨老了,卻落一個入獄的下場。年輕時做了惡,臨了報應都落到了兒女身上。現在他心里肯定不好受,我這個毫無親情關系的私生女去探監,他還會以為我是看他笑話去的。倒不如,我買些補品,你幫我帶過去給他就成了。”莫飛煙想了一下,還是決定不要了。
她是有心去看望莫正軍。雖然對莫正軍沒有感情,可畢竟那個男人也是給了她生命的人,現在這個人出了實情,她畢竟也姓莫,應當去探望一下。但是,她現在去有點不合時宜,多半會鬧成誤會。
“好。”汪大鵬了然一笑,眼底不禁對她的分析流露出幾分贊賞。莫飛煙的確不是個笨人,只是沒有邵博狡猾狠毒,才會被邵博吃的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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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郁在黑暗中的精神只有在見到家鄉田野的那一刻,才灌擁有了掙脫的力量,徹底從陰冷的地獄里退離出來。
待在南院別墅的那半個月,她每天都活在沈林和莫陽死亡的陰影中無法自拔,從而精神憂郁,差一點患上憂郁癥。
那天晚上,要不是邵博進屋及時阻止了她的爬窗行為,她現在已經在醫院躺著了。之后第二天天一亮,邵博就請來了心理醫生,醫生說她患了輕度抑郁癥,才會有輕生的念頭。
其實,她不是想自殺,她只是想坐在窗臺上吹吹夜風,冷靜一下。
對于邵博給出的放她走的承諾,她一直不信。她被邵博出爾反爾的性格已經弄怕了,只當他當時是抱著她,拿著好聽的話哄她。
直到汪大鵬拿來保密協議,直到現在這一刻,回到家走進院子,看到在籬笆院子里掃地的母親,她才如夢如醒,相信了這個事實。
邵博真的放過她了,讓她回家了。
“飛煙回來了?你砸才回來,媽都快想死你了。”拿著笤帚的石紅芳一看到莫飛煙,馬上丟開笤帚迎了上去,拉住莫飛煙的手,臉上的表情驚喜交加,她往莫飛煙身后望了望,接著問道:“你弟弟呢?他咋沒一起回來?”
“對不起……媽。莫陽他回不來了。”艱難的說出這句話,莫飛煙低著頭,不敢去看母親的表情。
“你說啥??”石紅芳臉上的笑容立即凍住了,吃驚的問道。
“我說莫陽回不來了。他出意外,死在外面了……”
莫飛煙剛說完這句話,臉上突然迎來火辣辣的一耳光!石紅芳完全像是變了個人一樣,揪住莫飛煙的領口,劈頭蓋臉的罵道:“你個霉貨,你弟弟咋會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