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府后,月妍帶著孟璃來到了城角一戶破舊的房屋。
遠遠地,孟璃便聽到斷斷續(xù)續(xù)的哀啼聲,蒼老而絕望,悲慟人心。
走近些,孟璃才發(fā)現(xiàn)了這破舊的房屋哪里能稱得上是“房屋”?屋頂上是稀稀拉拉的茅草,屋體是破敗不堪的朽木,上不遮雨,下不避風。還未走近屋內,便一股陰暗潮濕的氣息迎面撲來,讓人頓感壓抑。
待走進屋內,入眼所見,是一張似乎即將坍塌的木床。床下,有一骨瘦如柴,破衣敝履的中年男子。他躺在地上,面如白紙,一動不動,毫無生氣。
“你,你們是誰?!”骯臟且布滿補丁的棉被中的老人,警備地看著來人,驚恐而憤怒。
“老人家,我們是來調查您兒子的死因的。”月妍道。
地上的男子已經死了嗎?他,不是只是睡著了?孟璃的心重重一沉。一個自己本可救活的人,此刻卻那般可憐地躺在自己的面前,變成一具尸身,孟璃一時不知如何去接受。
軒轅宸走上前去,細細地查探了一番中年男子的脈象,臉色愈發(fā)凝重。
“想,想我這苦命的兒子,打小老實本分。可,可是不但老天爺欺負他,連陌生人也跑來欺負他!要我老婆子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老人滿目猙然,但語氣是有氣無力。
“那老人家,您可看清欺負你兒子的陌生人長什么模樣了?他們又是怎么欺負你兒子的?”月妍問道。
“你,你們真的是來調查我兒子死因的?”老人有些不敢相信,“可是我們非親非故……”
“這城中有不少人和您兒子一樣,同一天內被人害死,我們不僅僅是為了您兒子,更是為了這么多條無故枉死的生命。”月妍的語氣沉重地道。
“什,什么?有不少人和我兒子一樣被人害死了?”老人很是驚訝。
月妍點了點頭。
老人便接著道:“我兒子打小就很孝順,他將家中唯一可避雨的地方讓給了我這個癱瘓在床的老婆子,一天夜里,他淋雨受寒后便一病不起,近日更是陷入了昏迷。
今日,有一蒙面人潛入了我家,給我老婆子和我兒子一人塞了一個藥丸,便匆匆離去了。我覺著不對勁,便吐了出來。但我昏迷的兒子卻無法將那藥丸吐出。
他動作極快,連身形都看不清,哪里又能看得到樣貌?若不是我老婆子因為擔憂著兒子,時刻保持著警覺,指不定還誤以為兒子是病死得呢!”
“藥丸,什么藥丸?”
老人只是斜眼看了看枕側,月妍似乎馬上就明白過來,她走上前來,在老人的枕側找出了一顆黑色的小藥丸,她沒有遞給軒轅宸,而是遞給了孟璃。
孟璃接過藥丸,手有些顫抖。便是這個東西,害死了那么多條人命嗎?
“姑娘,你,你一定要幫我查到殺死我兒子的兇手啊!他,他從來沒做過壞事,他死得冤枉啊!”
“您方才說,那蒙面人動作極快,那他應該是是武功高強之人了?”月妍再次向老人問道。
“應該是的,否則我老人家縱然眼花,也不該連身形也看不出。”
“除了將您兒子好生安葬外,您可有什么旁的心愿?”安靜了許久的軒轅宸,突然出聲。
“你,你們會幫忙安葬我兒子?我老婆子沒有什么旁的心愿了,只,只要我兒子能入土為……”渾濁的淚水再次浸潤了老人的耷拉的雙眼,卻在同一瞬,眼中光華散去,雙瞳放大,老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當一行人從老人家中出來之后,氣氛很是沉默。
孟璃的心沉墜得像灌滿了冷鉛,壓得她透不過氣來。
月妍率先將沉默打破,“老人家說害死他家兒子的是一武功高強的蒙面人,只是短短的兩個時辰內,這城中所有高燒的病人都被人害死,以此推算,那蒙面人少說也有數(shù)十人。皇城腳下,誰人敢如此膽大?又是誰會去害這些可憐的百姓?這一切到底是為什么?”
孟璃突然停住,像是被人突然釘在了那里,腳下的土地也似是要開裂了一般。
“璃兒……”軒轅宸想要說些什么,卻不知從何開口,只得道:“你尚未恢復,我先送你回王府。”
“不必了,我想先回璃苑,一個人靜一靜。”孟璃說完轉身,獨自一人向璃苑走去。
軒轅宸想要去追,月妍忙道:“就讓她靜一靜吧,她現(xiàn)在也需要安靜!”
軒轅宸停住腳下的步伐,看著那個纖細的背影在黃昏的光芒中,越走越遠,想要靠近,卻又不敢。
待那背影最終消失在視線所及之處,軒轅宸才轉過身來,深邃的眸子掃向月妍,眸中浮現(xiàn)出一馬狠色,顯得異常的憤怒而陰冷。
月妍心中一驚,然而,軒轅宸并沒有說什么,而是徑直離去。
待軒轅宸離開后,夜幕已經降臨,趁著夜色,月妍往璃苑的方向潛去。
這時,宸王府。
“宸王,璃姐姐人呢?”王府中,找不到孟璃的安樂,著急地向軒轅宸問道。
軒轅宸沒有回答,只是坐在那里,雙眉緊鎖,眸中憤怒與痛苦交織。
安樂見軒轅宸不語,又轉而問道:“宸王今日在緊要關頭之時,為何要故意裝睡?是為了驗證璃姐姐與宸王到底是不是兄妹?”
軒轅宸搖了搖頭,這才答道:“因為,本王相信你。”
“那宸王哥哥就快告訴安樂,璃姐姐現(xiàn)在究竟在哪里!否則,若讓妍姐姐與璃姐姐有單獨相處的時間,一切就都晚了!”安樂急道。
軒轅宸聞言大驚,猛地站起,扶住安樂的手臂問道:“安樂此言何義?莫非月妍也知道了此事?!”
安樂趕緊點頭,正欲開口時,軒轅宸已如一陣風般消失在了她面前。
“我說了,想一個人靜一靜!”
“璃師妹,是我!”
月妍將房中的蠟燭點亮,發(fā)現(xiàn)孟璃并沒有躺下,而是抱著被子,蜷縮在床角。
“璃師妹是在為高燒百姓的突然離世而煩惱嗎?”月妍走到床邊坐下,想要安慰孟璃的模樣。
“他們是淵衛(wèi),對嗎?”孟璃垂著眸子,不答反問道。
月妍點了點頭,而后又輕輕“嗯”了一聲。
“他們……”下垂的雙睫瑟瑟抖個不停,“他們的死,是因為我,對嗎?”
“他許是因為還在乎你,你不要因此而生他的氣。”月妍伸手想要去安撫孟璃的肩膀,卻最終還是縮回了手去。
“不是軒轅宸。”孟璃道。
月妍睜大了雙眸,嘴巴微張,眉毛高挑,復又蹙起,表情由驚訝轉為驚悸。
“可是,蒙面人,除了淵衛(wèi),還能是誰?璃師妹,我知道你一時無法接受無辜之人因你慘死。你若是實在接受不了,也不要勉強自己,欺騙自己,先好好睡一覺吧,不要再想這件事情了。”
孟璃抬起頭來,雙睫下的眸子是一片黯淡與殤然。
“是軒轅禹。”孟璃道。
“軒,軒轅禹?他的確也有可能,不過他在宮中,動作怎會還如此迅速……”月妍似是不信,又似是自言自語地說著。
孟璃沒有再回應,只依舊把自己蜷縮在角落里,不知在想著什么。
“璃師妹,你還是先好生歇下吧,你身體本就尚未恢復,如今又承襲了耗人血元的木魂蠱,萬不可再如從前那般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了。”月妍邊狀若無意地說著,邊扶上孟璃的肩膀,試圖讓孟璃睡下的模樣。
“耗人血元?”孟璃不解。
“璃,璃師妹還不知道嗎?”月妍吞吞吐吐地接著道:“我……我還以為安樂早已跟璃師妹說過,才會最終將木魂蠱傳給璃師妹呢。”
“木魂蠱不是救人圣品嗎?怎會耗人血元?”孟璃覺出不對,追問道。
“若是安樂還未告訴璃師妹,想必是另有顧慮,我若是告訴璃師妹了,只怕不妥,璃師妹還是不要再問了吧。”月妍一副為難的模樣。
“現(xiàn)在木魂蠱就在我的身上,我有權力知道。妍師妹若知道什么,還請直言。”
月妍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好吧,你承襲著木魂蠱,也不能一直瞞著你。木魂蠱雖可解百毒,然亦會虛耗人的血元,讓人難以長命。安樂醫(yī)術精湛,卻向來體弱,便是此故。”
“什么?!”孟璃完全驚呆了,滿臉的不可置信。
“許是如此,安樂當初才拒絕韋才子的吧。她怕自己哪一日突然不在了,韋才子該是如何得傷心欲絕?倒不如,索性狠心讓韋才子忘了她,令覓佳人,了卻牽掛。”
月妍邊說,邊觀察著孟璃的神色了,見孟璃不語,月妍接著嘆息道:“只是韋才子今日也已經得知了此事,只怕不會就此放下安樂了。而安樂日后還是要承襲木魂蠱的,他們這一對鴛鴦,是注定要分了。”
“不會的!”孟璃緊緊地抿了抿有些干澀的雙唇,“為木黎皇室承襲木魂蠱并不是安樂的責任!”
“可是若不讓安樂承襲,那你怎么辦?宸王又該如何是好?!”月妍語氣擔憂。
孟璃蹙眉,正欲說些什么之時,月妍突然示意孟璃噤聲,緊接著一個眨眼間便飛速地消失在了孟璃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