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璃看了一眼那銀耳蓮子羹，搖了搖頭。
冰煙見孟璃神色懨懨，便接著道：“難道，王妃不想王爺高興嗎？”
“死氣沉沉總比雞犬不寧要來得好吧？也就只有你，會盼著我回府了。”孟璃勾唇苦笑，“至于他的陰晴不定，并非是因為我。”
“王爺那日去慕夫人那里，只是為了氣王妃，王妃難道看不出來嗎？王爺心中真的只有王妃的。”
“是嗎？”嘴角苦澀更濃。
后院一事，有她這個看戲之人在，的確只是一場做戲。但淵崖山山頂，何來看戲之人？又何須做戲？
“王妃莫不是誤會王爺對慕夫人動了心？”
孟璃搖了搖頭，聲近哽咽，“真正讓他動了心的人，并非慕夫人。”
“王妃是誤會王爺了吧？除了慕夫人，王爺可從親近過任何旁的女子。”
孟璃低頭不語，冰煙便接著道：“王妃模樣傾城可人，性情耿直善良，這么好的王妃，王爺又怎會喜歡她人呢？就算是王爺真的喜歡上她人了，怕也是因誤會王妃和燮王殿下所致。只要王妃與燮王殿下保持應有距離，再對王爺多些耐心與體貼，王爺是會回心轉意的。”
“真的是這樣嗎？”清淺的笑容綻現在素白的臉上，映得她眉眼如畫，分明是美得動人，卻又呈現出一種難言的悲涼。
“恩恩，王妃一定要堅持下去。”冰煙將銀耳蓮子羹再度端到了孟璃的面前。
孟璃輕抿紅唇，踟躕片刻后最終端起了銀耳蓮子羹，走到了軒轅宸書房的門口。
夜淵見來人是孟璃，并沒有多加阻攔，只是將冰煙攔在了門外。
“秋干風寒，喝些銀耳蓮子羹，潤潤嗓子，驅驅寒吧。”
孟璃將碗端到書桌旁放下后，軒轅宸才抬起了頭。他看著孟璃，英俊的面頰上有些悲傷的神情，那悲傷似乎很淡，卻又緊緊縈繞，揮散不去。
孟璃便由他看著，裝出一副什么事情都沒發生過的模樣，只淡淡地笑著。
“多謝。”軒轅宸端起了碗。
孟璃便靜靜地站在旁邊，她不敢多說什么，生怕軒轅宸又如刺猬那般，只要她一靠近，他便毫不疼惜地將全身的刺對準她，扎得她的心生疼生疼。
軒轅宸舀起一勺銀耳蓮子羹，湊近鼻端，片刻后，又放了下來，突然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不要什么話都告訴冰煙，你要學會提防她。”
孟璃微怔，在這偌大的王府，真正關心她的，怕是只有冰煙了吧？若是連冰煙，她都要小心提防了，她該有多累？
孟璃想為冰煙反駁，但最終卻還是選擇了沉默。
本就沉寂的氣氛，再多了這份沉默后，顯得愈發的詭異了。想不到有一天，如此詭異地氣氛竟然會在他們之間流動。
“這里并無旁人，我有樣東西想要還你。”軒轅宸最終打破了沉默。
孟璃依舊沉默，軒轅宸凝重的神情，讓她的心又隱隱作痛起來。
“辰燮已經將一切都告訴過你了吧？”軒轅宸悵然一笑，笑得悲愴，“天意弄人，但是，我并不后悔曾經喜歡過你。”
果然，還是那句，殘酷如斯，悲哀如斯的，喜歡“過”……
這顆心，還真夠矯情的，一個字，都能讓它再次疼得死去活來。
“既然許不了與子偕老風雨時若，為何當初卻要山盟海誓天地為諾？”
美眸中透出愈發濃郁的幽怨，她看著他，等著他的回答，卻又在他張口之際，轉身離去。
“璃……”一個字不由自主地喚出，另一個字卻在驚醒之時，不得不淹入喉中。
軒轅宸看著孟璃轉身而去的背影，一瞬間，似是散盡了所有的風采，高大挺拔的身軀，顯現出從未有過的落魄和寂寥。
孟璃離開軒轅宸的書房時，門外的夜淵正欲走進書房。
孟璃點頭向他示謝時，神色貌似如常，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內心是多么的掙扎，多么的彷徨，多么的酸楚……
愛得如此卑微，真教自尊心難以承受，可是為何縱然這般難受，還是不舍放棄？
“王爺，月妍姑娘此刻正在王府門口冒充研月求見王爺和王妃，王爺是否要見？”待孟璃走后，夜淵才道。
軒轅宸略一沉吟，“讓她先去見璃兒吧，或許有她安慰，璃兒會好受些。還有，”軒轅宸看了一眼桌上的銀耳蓮子羹，“這銀耳蓮子羹有些涼了，你去讓冰煙重新幫本王做一碗吧。”
“是！屬下明白！”
“孟姑娘。”月妍來到孟璃房間時，冰煙去了火房，房間中只有孟璃呆坐桌旁，垂首扶額，沉思著些什么。
“你怎么來了？你難道不怕……”孟璃話才說了一半，卻又停下，眸色黯淡了些許。
“有他護我，我無所懼。”月妍見房中無人，便在孟璃的身邊坐下，輕聲道：“璃師妹，我知道這一切對于你來說，太過殘忍了。可是他也是怕我們會失去彼此，才會如此。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彼此之間比親姐妹還要親，我是不愿失去你的。”
“親姐妹？”孟璃猛然向月妍看去，目光依舊黯淡，卻又似有火焰在灼灼燃燒，“妍師妹若真當我是親姐妹，若真的不愿失去我，又豈會橫刀奪愛？！”
“情之一字，尤亂人心。璃師妹，對不起。”月妍眼圈微微一紅，雙眸中有真真切切地愧疚與懇切，“可是，我是真的拿你當親姐妹看待的，我也是真的不愿意失去你！”
孟璃看著鳳眸中的愧疚與懇切，目光是愈發黯淡了，灼灼燃燒的火焰也慢慢熄滅了。
月妍從懷中取出了一個桃木簪，那桃木簪上面雕刻著極為精致的鳳紋，雕工紋理絲毫不遜于任何的金飾珠玉，淡淡的木香飄散開來，讓人聞了之后，莫名的心安。
那是孟璃的桃木簪，狄念瑤送給她的桃木簪。
孟璃看著那桃木簪，滿目訝然！
“它，怎會在你的手上？”
訝然之色被絕望所代替，一股前所未有的絕望，如狂潮般地向她席卷而來。
“他，送給你的？”
孟璃接連發問，月妍仔細觀察著孟璃的神色，點頭后正欲回答之際，孟璃一把將桃木簪搶了過來。
“璃師妹，你！”月妍驚道。
“他沒有權利將這桃木簪送給你，這桃木簪是皇后娘娘送給我的！”
“狄念瑤的？”月妍眉心微動，嘴角輕扯，“我這次拿來，便是準備還給璃師妹的。”
“還給我？”孟璃紅唇微顫，眼圈泛紅，“難道，你是打算放下宸了嗎？”
月妍微愣，雙眸微抬，目光中似帶著幾絲探究，半響后才道：“對不起，璃師妹。我也想過如此，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努力也無法做到。”
“這桃木簪，是給宸王妃的。你既已愿意還我，為何卻又不愿放下他？”孟璃滿面殤然，眼中紅絲卻是消散了些。
“我，我只是不知該如何彌補……”月妍將雙眸垂下，面色愧疚地道。
“你以為還我桃木簪，便是彌補了嗎？這桃木簪本就是我的。”孟璃緊緊地將桃木簪握入手中，眸中再無紅絲，冷冷地道。
“璃師妹，他的心中已經沒有你了，莫要再執迷不悟了，好么？他不忍傷你，我更不忍傷你……”眼淚流出，媚勝桃花的鳳眸中是顯而易見的愧疚……
“我不相信！”孟璃看著手中緊握的桃木簪，“既然你已經將這一切都告訴我了，他也沒必要再為了我們之間所謂的姐妹情誼而故作隱瞞了。我要當面向他問過清楚，你我二人之間，他到底要誰！”
“璃師妹！”月妍伸手想要攔下孟璃，卻被孟璃推開，見孟璃已經沖出了房外，她只好跟在了孟璃身后。
當孟璃和月妍來到軒轅宸的書房門口時，門口處的夜淵不知去了哪里，孟璃便徑直闖入了軒轅宸的書房。
“我和她之間，你到底愛誰？”自從看了那桃木簪之后，孟璃也不知哪里來的勇氣，放棄了自欺欺人，直截了當地向軒轅宸問道。
軒轅宸看了看書房的門口，眉頭微皺，淡淡地應道：“莫要在這里胡鬧了，我與你之間已無可能。”
“已無可能？”孟璃的目光一下子變得無比悲哀，每個字都在發顫，“是你告訴狄辰燮，我是你同父異母的兄妹一事的吧？”
一顆墜入深淵的心，最終摔了個粉碎，摔了個血肉模糊，軒轅宸忍住心中的劇痛，點了點頭。
“你怎可如此狠心地騙我？你可知，當我聽到你我是兄妹的消息的時候，我是多么的絕望與無助？那種被絕望吞噬得令人窒息的感覺，是但凡只要經歷過一次，無論再付出多大代價，也不想再經歷第二次的，你可明白？！”
“我明白。因為我感同身受，我怎會狠心……”
軒轅宸正欲接著說些什么，月妍抱住孟璃，打斷道：“璃師妹，你的痛，我們都懂。放下，好么？只要你放下，心就不會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