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爺子做了個夢。
他夢見他去世了。
后代們爭奪遺產，大打出手，最后連秦家莊園的大門都被拆了，曾經輝煌一時的莊園自然是不復存在，秦家也沒了。
然后秦老爺子醒了。
但令他不安的是……
現實中的秦家也在面臨生死存亡的大危機，如果過不去，雖然過程不一樣，但結局卻和夢里無二，秦家照樣要沒了。
“老爺子，你覺得身體怎么樣？”
聽到人喊自己，秦老爺子回過頭，看到的是自己最疼愛的孫子秦飛。
“秦家現在……怎么樣了？損失了多少，臨峰他被放出來了嗎？”一醒來，秦老爺子問的便是這些問題。
“不怎么樣，秦家快破了啊。”秦飛搖了搖頭，他很清楚這充其量就是回光返照，老爺子隨時都可能再次睡去，到那時就算是青靈丹也沒辦法讓老爺子再次醒來了。
“秦家要……亡了嗎？”秦老爺子似乎有些難以接受這個事實，他喃喃著在口中重復了好幾遍，然后用沙啞的嗓音說道，“秦飛……我知道，我知道你有能力救秦家，能不能救救秦家？這是祖宗的基業……”
“爺爺，連你都救不了秦家，我能做到什么？”秦飛苦笑。
“你……你有關系，也有錢，救秦飛對你……不難。”秦老爺子斷斷續續的說著，看來這位老爺子心心念念的始終都是自己的家族，從來沒有改變過。
“爺爺你是覺得我有多少錢？”秦飛嘆了口氣，“或者說在你的判斷中幫秦家渡過這次難關需要多少錢？”
“三……不，兩點五個億！只要有兩點五個億，秦家就能渡過這次危機。”秦老爺子盡可能連貫的說著。
秦飛無奈道：“要是兩千五百萬我還能湊一湊，可您要的是兩點五個億……我上哪兒湊去？把我賣了也不值啊。”
“你有關系……有關系能湊到兩千五百萬，就能靠著關系，湊到兩點五……個億。”
秦飛搖了搖頭：“不可能的啊爺爺，兩千五百萬和兩點五個億差了整整十倍，這不是從一到十，只差九塊，而是整整差了兩點二五個億，這筆錢多到就算打工一輩子，也掙不到個位數啊。”
“之前三叔跟我說過，他覺得爺爺您的想法太老舊了，我當時沒同意，但現在看來是我錯了。”
“您看看您都這樣了，還想拖著秦家這一大家子負重前行，值得嗎？您想著這一大家子，可這一大家子有幾個考慮過您。”
“血脈、宗親、家族……這到底算是什么呢？我看吶，就是個招搖撞騙的幌子，徹底倒了也好，免得總有人拿去行騙。”
“橫豎秦家也不是絕后，有我、有大伯、有三叔，還有大大小小的親戚，也絕不了后，給列祖列宗也算有個交代了。”
“在您那時候可能是講的大家，但現在都是小家，硬要把小家都圈成一個大家，每一家都有每一家的想法，事情反而難辦。”
“大伯他擔心我跟他兒子搶家主的位置，但如果不是大家，只是小家，就自然不會有人跟他兒子搶位置了。”
“三叔現在想的就是分家，把大家分成小家，他的想法直接就完成了。”
“程浩呢……其實他算比較可憐，他想融入這個大家里，雖然他做了很多努力，能見光的和見不得光的都做了，但他不姓秦，注定就成為不了大家里的核心，但要是沒有大家，他也就沒有這樣的煩惱。”
“剛剛我還在搶救室外見到一個人，他不認識我，三叔也叫不出他的名字，卻口口聲聲提著秦家怎么怎么樣……這樣的人，就算有一百個一千個，又能算是大家嗎？”
秦飛絮絮叨叨的說著，像是要一股腦的把心里的想法都說出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預感到這些話，現在不說，以后就都沒機會說了。
躺在病床上的秦老爺子雙目無神的看著天花板，也不知道秦飛的話他聽清了多少，又聽進去了多少。
“……所以啊，爺爺，你也別太擔心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你也不可能照顧他們一輩子，與其圈在一個大家里養著，不如都放飛出去成小家，也算是開枝散葉了。”
“不……不是這樣……”秦老爺子搖了搖頭，他如枯樹般的喉嚨聳動著，似乎有話又說，但又卡在喉嚨里，不知道該不該講出來。
秦飛似乎預感到了什么，閉上嘴，認真的聽著。
“秦飛啊其實你……你不是我的親孫子，你……你父親是我收養長大，但你依然融入這個秦家了……不是嗎？”
客廳里很安靜，安靜到只有秦老爺子粗重、費力的喘息聲，秦飛像是被施展了定格魔法一樣，一動不動，連呼吸似乎都停止了。
沉默，足足持續了三分鐘，之后被秦飛的苦笑打破：“爺爺，您真的覺得我融入秦家了嗎？或者說，您真的覺得秦家的大家，接納我了嗎？三年前我是怎么被掃地出門的，這三年我是怎么過來的……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我不恨您的決定，但我把這些都記得很清楚。”
“三年前的那件事，其實您是知道真相是怎么回事的吧？但您還是把我掃出大門，最初我恨您，后來我覺得您是在變相的保護我，直到現在我算是明白了，其實歸根結底，我雖然姓秦，但不是秦老爺子你的血脈啊，和您的親孫子比不了。”
秦飛說起這些，抓著自己的頭發往后拔，靠在椅背上望著天花板，與秦老爺子看的天花板是同一塊。
“老爺子啊，您知道嗎？我想到一個故事，故事是說古時候一位皇帝啊，有一大一小兩個兒子，對大兒子特別嚴格，稍有犯錯就是嚴懲不貸，每天都要學習各種技能、知識，連玩樂的時間都沒有，對小兒子就超級寵愛了，就連上早朝的時候都讓小兒子騎在自己脖子上，任由小兒子喜歡什么就給他什么，可以說是極盡奢華了。”
“可最后，皇帝死了，位置沒有傳給最受寵的小兒子，而是傳給大兒子了，大兒子登基后就把小兒子殺了……這是為什么呢？皇帝是寵愛小兒子沒錯，但他給的僅僅只有寵愛，就像是泛濫的母愛要有個對象寄托，其實父愛有時候也一樣，而沒有受寵的大兒子，則得到了皇帝身上除了寵愛的全部。”
“我……沒有……咳咳咳！”秦老爺子的情緒忽然變的激動起來。
秦飛連忙笑了笑道：“老爺子您別激動，我當然知道你不是皇帝，我也不是小兒子，只是……嗯，充其量只是有點像，至少我現在還活著不是嗎？”
在半分鐘的沉默期后，秦老爺子平復了心情，嗓音沙啞道：“你……之前就知道你的身世了？誰告訴……你的？”
“也不算知道把，只是機緣巧合做了個類似體檢的東西，正好查到我跟秦老爺子你們沒有血緣關系。”秦飛苦笑了下，“不過我之前還以為我是我爹媽收養的，現在看來至少我親爹親媽，還是我的親爹親媽吧，不算太孤苦，我只是想知道老爺子您會不會親口和我說出來。”
他知道的也不久，就在幾天。
葉青通過電話告訴他的，他起初還有些兒不相信。畢竟都活二十年了，一直以為自己的秦家的人，突然冒出個告訴你，你搞錯啦，你不是秦家的血脈，這讓人……能怎么想？
但國異局的檢測報告不像作假，騙他也沒有任何好處。
“啊……小飛啊，你是真的長大了啊，連爺爺都被你騙過了。”秦老爺子忽然笑了笑，只是他氣虛體弱，笑起來就像破了的鼓風機，一點都不好聽。
秦飛不介意笑的好不好聽，他反正跟著笑了：“人嘛，離家后總是就特別容易長大，所以我才建議老爺子你干脆就趁此機會放手不管好了，讓秦家的大家都自己離開溫床，去外面開枝散葉，說不定能有人闖出一番比秦家更大的基業呢？”
“闖就不用闖了，老祖宗生這長這埋在這，還是放不下啊！”秦老爺子第一次將視線從天花板上移開，艱難的偏過頭看著秦飛，“小飛啊，爺爺就這么一個夙愿，你真的不能幫幫爺爺嗎？”
“……”秦飛沉默半晌，忽然笑道，“老爺子啊老爺子，難怪都說你是傳奇商人，這投資的眼光真準，這一筆……你投中了，我幫，不就是兩點五個億嗎？不過之后，我可就不欠秦家的了。”
這一次，老爺子沒有回話，而是緩緩的閉上眼睛，也不知道是再度昏迷過去，還是講了這么多話累了想休息一會兒。
病房外葉思璇、陳子馨都在等著，秦飛出來的時候面帶苦笑。
陳子馨都沒多問一句，直接掏出支票本，邊寫邊問道：“兩點五個億對吧？給。”一筆放在尋常人家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數字，對她來說只是在支票里多填幾個零的事。
接過這張巨額支票，秦飛都有些肉疼：“兩點五個億啊……就算我以前花錢再怎么大手大腳，養十個也花不到兩點五個億啊，老爺子可真是無奸不商。”
葉思璇忍不住問道：“子馨姐，你到底有多少錢啊？”
“沒剩多少了。”陳子馨默默收起支票本，掰了兩下手指頭說道，“不算股票、不動產什么的，還能動用的流動資金撐死也就幾千萬不到一個億了吧。”
這下秦飛都驚呆了，不到一個億也能叫沒剩多少？！
是貧窮，限制了我對詞語的理解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