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悠悠，一晃十余載，山河依在，風景舊曾諳。”中山裝男子憑欄遠眺已和記憶中大不相同的南城，心中似乎生出許多感慨，當著鶴發童顏的老頭兒與顧小玉的面，直抒胸臆。

顧小玉雙手插兜直言道：“唐墨，迷路還是找不到地方就直說，就算你不餓，我和呂老都還餓著。”

境界高深的覺醒者，雖然不到餐霞飲瀣的仙家生活，但保持幾天甚至數個星期不進食卻不算難事，不過是一種通過消耗格外的能量以在長時間未進食的狀態下維持身體的生命活動的手段。

但能夠長時間不吃，不代表就不會吃飯了，一日三餐不僅僅是習慣，口腹之欲的滿足過程也是享受。

“……我記得這兒以前有家小店，上次來時還吃過，難道是我找錯方位了？”中山裝的老唐望著面前人來人往的大商場，稍顯尷尬。

在他的記憶中，這里是一家小餐館。

“唐老弟，你都十余年沒來過了。”鶴發童顏的呂老提醒道。

“是啊，我是十余年沒來過了，但現在廣告都打著百年老店的旗號，我就覺得這家至少也有十幾年的店會保留下來，可惜了。”老唐喟然長嘆，爾后又笑道，“不過待此間事了，我也就孑然一身，從此逍遙。”

“你不是一直都一個人孑然一身，難道還有過兩個人相依相偎的時候？”顧小玉以平淡的語氣，一刀扎中老唐的心。

“……”剛剛還風輕云淡的老唐就像是卡碟了一樣，有好一會兒都跟一尊雕塑樣的立著，一動不動。

由此可見，這一刀扎的可準了，直接扎到懷疑人生。

再熱鬧繁華的商場人潮，也筑不起密不透風的墻。在風中凌亂的老唐，深深體會到物欲橫流的社會下，人情冷暖炎涼。

他不由的裹了裹中山裝的領口，只有這件陪伴已久的衣服能帶給他少許的溫暖：“行了，我認了，換一家店就換一家，顧小姐你帶路吧。”

“飯錢你出？”顧小玉這會兒才將手從褲兜里拿出來。

“我出。”老唐咬了咬牙，似乎是在下一個萬分艱難的決定，“不過就像是之前說好的，我們三人中至少要有兩人覺得滿意。”

由于老唐和呂老都會在南城停留，在這期間關于吃飯的問題，老唐和顧小玉間就有個小賭約——由一人選擇餐館，如果口味令人滿意，也就是他們三人中包括選擇之人自己在內，至少有兩個人滿意，則這頓飯錢由另外一人出。

由于老唐是十多年沒來過南城，所以是老唐先選，下一回再由顧小玉選擇。

可正如眼前所見，老唐選擇十多年前的曾經去過的一家小店，而現在小店也不知道是搬遷還是早就停業，舊址也已經變成一家商場。

老唐選的地兒沒了，雖然不算他輸，但飯還是要吃，自然就輪到顧小玉來選。

有的人或許好奇了，就算不提顧小玉，先前老唐和呂老在國異局葉青戰神的面前都面色不改寸步不讓，一看就是大佬做派。

怎么一轉眼兒連吃頓飯都要磨磨唧唧，難道還在乎一頓飯錢？

在這里，我可以告訴大家，顧小玉倒是不怎么在乎，而老唐呢……他確實在乎的緊。

“……精打細算有錯嗎？在大街上撒錢的是不是億萬富翁我不知道，但一定是撒幣行為！”這是老唐曾經在龍魂群里說過的原話。

而雖然不在大街上撒錢，但在龍魂群里撒過不少錢的龍總在看到這條消息后，橫豎覺得哪里不對味，想要站出來說兩句什么，但每次把想說的話打完還沒來得及發送出去，又覺得不妥，來來回回刪刪減減反復數次，最終什么也沒說。

只不過什么都沒說的龍總在心里已經在考慮是不是該更新一個專門的紅包黑名單功能，被拉入此黑名單的人，將不能搶對方發出的紅包。

顧小玉拿出手機看了兩眼：“最近南城有家煲仔店火了，離這兒應該不遠，就去試試吧。”

“煲仔飯？”呂老淡然一笑，“我以前吃過，白飯干香，菜汁濃郁，相輔相成，著實可口。”

“前提是煲飯的人能掌握好火候。”老唐接著補充道。

正所謂無巧不成書……好吧，其實我覺得當大家看到這一句通常意味著情節展開與轉折的話時，應該就已經多少猜到之后要發生的事情了。

顧小玉所挑的煲仔店，全名正是肉展煲仔店，而她們到的時候，剛剛好秦飛等人正從店里出來。

“氣死我了，早知道是這樣的破店，就算請我來吃我都不會來吃！雞煲都要五十五？我自己去菜市場買菜做飯可以做一盆雞了！我以為只是貴就算了，這老板到底覺得自己那兒牛逼了？煲仔飯廚神嗎？我真懷疑這里的回頭客，是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抖M，專程花錢來挨罵！”杜笙像個連珠炮樣的還沒出肉展店門就數落個不停。

其實她的情緒也不難理解，無非是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徐夢辰雖然一言不發，但臉上寫滿了郁悶，秦飛則是附和道：“最關鍵的一點你還沒說出來，你們覺得這家店的煲仔飯很好吃嗎？我覺得只是還不錯的程度，算不上驚艷。”

說一千，道一萬，身為一家餐館，服務差、價格高，還不好吃，這就等于是判死刑了。秦飛想不明白，這樣的餐館憑什么在網絡能有高人氣，這不是坑人嗎？反正他是來過一次后，絕沒有興趣再去第二次了。

但不得不說，以眼下肉展煲仔飯在網絡上的人氣，慕名而來的人能將門檻踏破，就算每個人都只來一次，光就這“一次”的消費得多少？一碗煲仔飯可就是幾十上百，足夠肉展老板賺的盆滿缽滿。

這大概是一種新的營銷手段？秦飛覺得如果是，那這營銷手段新鮮嗎？不算新鮮，以前就有過案例。

大街上推車的小攤販，賣著一塊錢兩塊錢一個的餅再尋常不過，路人路過也就是路過了，不會在意。但如果推車小攤販賣的是十塊錢一個的餅，最好又有兩三個人兒正好剛買完，一邊吃一邊說著好吃……那么，路人路過的時候，會不會就算不餓，也想著買一個十塊錢的餅嘗嘗，到底有多好吃呢？

雖然這樣的營銷手段不算新鮮，但卻算是高明，充分利用了當下網絡大時代的信息高速傳播效率以及真假難辨的弊端。

顧小玉看到秦飛，而秦飛很快也幾乎在同時注意到顧小玉，兩人對視的雙眸中都閃過一縷訝色。

不過兩人已經用眼神表達出來，卻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徐夢辰自然而然的脫口而出：“顧姐姐？好巧啊，你也是要來這兒吃飯？”

顧小玉點了點頭，看了眼近在眼前掛著的肉展煲仔店的招牌：“這家店我在網上看到評價還不錯，你們是剛吃完嗎？不好吃？”

杜笙氣道：“何止是不好吃，這店我看就不是吃飯的店，飯還沒吃兩口，吃老板的火氣都吃飽了！”

沒親身體驗過的人，會很難想象秦飛他們……不，應該說是絕大多數食客，在肉展煲仔飯里有著怎樣的吃飯經歷。簡直是回憶童年與雙親的不二選擇——小時候親爹親媽教怎么用筷子吃飯，都沒這么嚴厲過！

顧小玉就算冰雪聰明，也一時間難以理會杜笙話里的意思，還是秦飛直言不諱道：“要是小玉姐你們也是要來這吃飯的話，我建議還是換個地方的吧……嗯，這里就不是吃飯的地兒，在這消費是買罪受，一言一行都要按照人家店里的規矩來，比如必須拼桌，不能拍照，拿個手機出來都會被服務員像防賊樣的盯著，吃飯要按照‘正宗吃法’來吃，要是你吃的方法不對，老板會親自示范……”

他倒不是擔心小玉姐會被肉展老板欺負，相反還有點兒擔憂小玉姐要是去肉展煲仔飯，會不會一碗飯還沒吃完，就把店給拆了。

但掃興而歸，也遠遠算不上美好的體驗。

有的人性子比較倔，已經決定的事兒你越說不好，越想去一窺究竟，覺得只有親身體會過，才知道真假。

不過顧小玉顯然不是這一類型……至少在秦飛面前不是。

“好，那我們換一家店吧。”

“哈哈哈——”

顧小玉話音剛落，老唐便很沒風度的哈哈大笑起來，笑的不明所里的秦飛、徐夢辰等人，都紛紛向他投以奇怪的眼神。

這中山裝的大叔，是誰啊？怎么突然笑這么厲害？

根據他們間的小小賭約，雖然眼下再換一家店是顧小玉做的決定，但換哪一家，就是由老唐來選了，所以他才哈哈大笑起來——也就是得意忘形的大笑。

不過老唐還沒笑到盡興，笑聲卻戛然而止。顧小玉正說道：“秦飛，看你和你的朋友們這樣兒，應該是沒吃飽吧？不如一塊兒再去吃點東西。”

雖然老唐對飯錢都精打細算，但令他神色徒然一變的卻不是顧小玉不跟他和呂老商量就發出的邀請，而是在聽到“秦飛”這個名字后，就已經變色了。

“秦飛？哪個秦飛？”老唐緊張道。

“還能是哪個秦飛？”呂老微微一笑，已然是有所明悟的樣子。

“秦家的秦，飛天的飛。”顧小玉說著朝秦飛招了招手。

三人的這一串關于“秦飛”的問答，就像在打啞謎，不光徐夢辰、杜笙、寶姑娘三女聽的是云里霧里，秦飛本人也是稀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