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樓宇林立。
一道身影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穿行在高樓大廈之中,幾度躍起的高度,都分明超越常人的身體極限。
倏然,那身影在空中一踏,竟然踏出音爆之象,如流星般墜往一處公園里無人的偏僻角落。
落點正在一處水池之中,青色光影如炸裂般一閃而沒。
夜色只沉寂了片刻,池內的水草魚蝦被巨大的沖擊力掀飛,如大海嘯般撲在周圍的草木與亭軒。
但這樣駭人景象,卻像是一部黑白默片,沒有與之相符的浩蕩聲勢,只有幾條無辜又可憐的池魚沒辦法再回到池子里,只能撲騰撲騰一下又一下的用尾巴敲著地面發出微弱的呼救聲,希冀著能被某個好心人發現。
水池的地勢偏地,魚雖然回不去,但水卻能夠緩緩流會去,它們途徑磚石、柵欄、花壇……被分成一道道細小的涓流,不知疲倦的想要回歸原樣。
只是受塵泥污染、草木吸收,能回去的能有多少又會變成什么樣呢?再說池里的魚蝦,都已經不在了。
造成這一切的身影漂浮在池底上方,只見其抬手一攝,殘缺不堪像是被火燒般的符箓從泥漿中飛入其掌心。
這身影,正是和秦飛分開之后的葉青。她喃喃道:“神行符?保命的手段還挺多……”
……
松山不是什么著名的景點,在任何一個旅行社也絕對找不到去松山旅游的團。
但這里的綠水青山,絕不遜色于任何一處一到假期就人滿為患的熱門景點。也曾有開發商注意到過這里,只是相關的開發計劃無一不是在將要落地之前不了了之,逢人問起為什么突然不開發了,也個個都諱莫如深不愿詳提。
尋常人或許難以探究這里面的隱秘,但在覺醒者間就算不上秘密了,因為符箓世家丁家就在這片綠水青山中生息。
他們不會容許祖地遭紛雜嚷亂的風塵所擾,自然不會允許這些開發商打松山的主意。
丁不塵,是丁家的家主,也是當代知名的符箓宗師。能制作出四品符箓的覺醒者屈指可數,而他正是其中一位。
此時丁不塵正在書房接待客人。
“丁家主,你可想好了,要與我們合作?”丁不塵的這位客人是個怪人,他披著一件又破又舊的風衣,明明有擺好的椅子不做,卻要背靠著在書房的角落里。
他站的地方恰恰是光線的一個死角,無論是窗口照進的月輝還是明亮的白熾燈,都與他剛好錯過。
昏暗一片,看不清面容。只能聽見他那似乎夾雜著幾分戲謔的笑聲:“國異局可不是省油的燈,要是讓他們知道你與我們合作,恐怕這松山的青山綠水,要被翻個底朝天吧。”
“與不與你們合作,你口中說的都是遲早的事情,九州還能共存,但國異局的野心太大,竟然妄圖統籌百家,熔萬千傳承于一爐。”丁不塵伏在案上頭也未抬,隨口說道,“只要他們心一日不該,丁家早晚要被他們碾過,我不趁著水溫之時爭上一爭,等待沸騰之后就更沒有機會了。”
“丁家主居安思危深謀遠慮,佩服佩服!”風衣怪客啪啪啪的鼓著掌,仰著脖子望向丁不塵身前的長案,只見上面擺著筆墨紙硯。
只不過與尋常文人的文房四寶有些區別。
紙是一沓黃紙。
硯臺有三,里面分別有紅、黑、白,三種顏色的濃墨。
筆在乍看之下沒什么特別,但仔細看去會發現既不是羊毫也非狼毫,辨不出是什么材質。
風衣怪客看了半晌,贊道:“這是四品級別的神行符?厲害!我還以為現在最多有人會做十里和百里的神行符,沒想到丁家主隨手就能制作出千里神行符,今天我是大開眼界了。”
“符箓之道不是人心,有跡可循有法可依。”丁不塵在說話間,已經將一張萬里神行符制作完畢,“就算是四品神行符也只是神行符,與一品的神行符同根同源,我所做的只是熟能生巧,不值一提。”
雖然丁不塵說的輕巧,但你要是換個人來說這話,保管會被認為是在大放厥詞,貽笑大方。
能制作一品神行符的符箓師不算多,但也不少了,但換成四品的千里神行符,遍尋天下也就那么寥寥幾個人,這能是一樣嗎?
四品符箓的一品符箓的制作難度當然不一樣,在效果上也是一個天一個地。
但丁不塵就在說假話嗎?
也沒有。
他說的是只是同根同源。
就好像畫畫,誰還不會把顏料涂到紙上?但有人涂出來的是傳世名畫,有的人只是在浪費顏料和紙張。
知道怎么做,不代表就一定能夠做到,須知見山易登山難,這就是區別。
丁不塵自己說不值一提,只能證明他技法高超,無愧符箓宗師的名號。
“啊?原來千里神行符也不難制作啊,那送我一張唄?”風衣怪客恬不知恥的當起伸手黨,眼巴巴的朝丁不塵伸手就要。
“也不是什么稀罕東西,既然袁兄感興趣,這張就當是見面禮了。”丁不塵灑然一笑,兩指一掃,將剛制作完成的千里神行符送到風衣怪客伸出的手上。
只是比起丁不塵的大氣,風衣怪客明顯沒什么節操可言。他笑嘻嘻的說道:“既然不稀罕,我看你這里不是有一沓符紙嗎?都做成千里神行符送給我吧,你也知道我在國內一露頭就要挨打,現在做個飛機、高鐵什么的安檢有多,都挺麻煩。”
丁不塵提筆的手一抖,差點將一張黃紙毀掉。
他這一沓黃紙雖然看似普通,但可是實打實能夠制作出四品符箓的符紙,就算是丁家每年也產不出多少來,用掉一張就少一張。
四品級別的符箓可以視為是四品境界覺醒者的全力一擊,而這也就是這一張黃紙將要承載的力量。
如果品質不夠,又如何能承載的住呢?
況且丁不塵只是在謙虛,客人夸他兩句,他難道還洋洋自得的跟著說:“沒錯,當然厲害了,舉世之中能做出千里神行符的人也沒有幾個,而我是其中之一。”雖然這的確是事實,但客套總歸還是要客套兩句,這也是禮數。
可誰想風衣怪客根本不按套路出牌,人家跟他客套,他似乎當真了,順著梯子往上爬還要更多的千里神行符。
“袁兄,這……”丁不塵正有些坐蠟,忽然他和風衣怪客同時朝房門望去,只見房門被一個滿身是血的人撞開。
風衣怪客打了個響指,他所站的角落里黑暗涌動,似乎有什么東西要噴涌而出!
“慢!這是我的人……”丁不塵一眼認出這滿身是血的人正是老仆錢元,他一甩手,便有一張符箓飛出,在半途化為幾縷精純的能量沒入錢元傴僂的身體中,讓錢元總算喘了一口氣過來。
但就算有丁不塵的救治,錢元的情況依舊不容樂觀,他整個右肩都幾乎碎掉了,在模糊的血肉中可見白骨。
錢元噗通一聲跪倒在丁不塵面前:“老爺,是老仆無能……”
“到底怎么回事?”丁不塵眉頭一皺,他記得錢元是去找丁元軒確認情況,怎么弄成這副德行回來?難道丁元軒遇到了什么意外?
身為人父,對于兒子,丁不塵自然是有些擔憂。
但錢元卻沒有開口講述自己經歷的事情,而是看了眼站在房間角落的風衣怪客。這時候風衣怪客倒是很懂事了,他聳聳肩道:“我回避一下?”
丁不塵沉聲道:“無妨,袁兄是我的客人,錢老你遇到什么事情直說便是。”
“好的老爺,咳咳——”錢元剛剛要開口,忽然劇烈的咳嗽起來,咳著咳著就咳出不少血來。
丁不塵見狀連忙掏出幾粒丹藥讓錢元服下:“先別說了,化解傷勢要緊!”他親自運功助錢元將藥力化開,調節傷勢。
但半晌后,丁不塵眸光一緊:“好霸道的力量!”
“哎呀呀,我好像嗅到了熟悉的氣味。”風衣怪客在這時候忽然笑了一句,他打了個響指,一泓水流從破舊的風衣中涌出。
漆黑,彌漫者死氣,像是來自傳說中的冥河。
“這是?”看著死氣彌漫的黑水涌向錢元,丁不塵有些猶豫。風衣怪客輕慢道:“放輕松,一個才三品的老東西,還不值得我殺。”
話不中聽,但是管用。丁不塵松開錢元,黑水一觸到錢元的右肩傷口,像是找到獵物的猛獸,嗖的一下從傷口中鉆了進去。
整個過程中發出嗤嗤的聲音,像是帶有極強的腐蝕性。錢元瞳孔猛縮,黃豆大的汗珠一顆又一顆的凝結在臉上,幾乎要痛昏過去。
半晌后,錢元忽然仰起頭,黑水從他的七竅中滿滿溢出,匯聚成一泓之后,如蛇一般飛入風衣怪客的袖口中。
丁不塵敏銳的發現那黑水似乎比之前要壯大兩分。
“嘿嘿嘿嘿……”風衣怪客發出意義不明的怪笑,同時說道,“別猜了,傷這老東西的人是國異局的青龍,‘龍威’入體也虧你還能撐到現在,不過好在你遇上了我,‘龍威’可是我最喜歡的口糧之一。”
“什么?”丁不塵神色驟然一變,國異局的戰神,這一代的青龍傳承者,都是響當當的名號,他不可能沒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