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揣著疑慮下樓,看到孫院長還在場內忙著。
孫院長是這場活動的主辦方,但今天他并不是主角,所有風頭全被嘉賓們搶走了,其中也包括中途離場的房青衛。
言晚發著呆,看著他們攀談的背影,心里有些疑惑。
為什么這兩個同樣醉心于醫學的人,看起來卻有種水火不容的感覺呢。
孫院長一直盡心盡力地幫房青衛解釋,替他圓場,但房青衛看起來并不領情,拍拍屁股就走了。
幾天之后,她得知了背后隱藏的真相。
她去醫館幫許成取調養的藥,發現房青衛不在,抓藥的老師傅說他們出去義診了。
老師傅的鼻梁上架著老花鏡,瞇著眼才能看清藥方上的劑量。他拉開一個又一個抽屜,幫言晚抓好三包藥,裝在牛皮紙里打包好,扎成結實又飽滿的樣子。
言晚家里沒有煎藥的設備,只能在這里等學徒煎好。
空閑下來的時候,她和老師傅聊了一會兒。
對話過程中,她無意間提到孫院長的名字。
老師傅摘下自己的老花鏡,皺眉道:“言小姐認識那個人?”
言晚老老實實地說:“之前療養院的事是孫院長幫忙,承了他一個人情。”
她看老師傅的表情有異,似乎背后另有隱情。
她曾經聽小魚說過,這位師傅從十幾歲就跟著房家人干活,到如今也有幾十年了,知道的事情肯定會比別人更多一些。
老師傅聽說房青衛去參加峰會的事情,又是一聲嘆息,說:“先生這是不愿讓言小姐為難啊。”
他給言晚講了一個故事。
二十年前的一個冬夜,突然有人來醫館敲門求醫,對方正是年輕的孫院長。他那年還在帝都讀書,身患嚴重的肺病,四處求醫,別人都說治不了,只能吃藥緩解癥狀。
聽說房家有神醫,他就抱著一絲希望找上門來。
那年房青衛還只是一個八九歲大的孩子,房氏的當家人是他父親。
孫院長不停地咳嗽,手帕上沾著絲絲點點的血跡。
房老先生心善,能幫一個是一個,得知他經濟緊張,還是給他開了處方,只象征性地收下一元錢。
得知孫院長是醫學院的學生,他甚至愿意無償提供住宿,讓對方在醫館借住兩個月,如此也方便調理身子。
如果故事只聽到這里,就是一段非常溫暖的往事。
可惜現實總不會太美好。
老師傅用手帕細細地擦拭自己的老花鏡,對言晚說:“后來,興許是這個學生總看到有人來求藥方,提出的價格太有誘惑力了,便動了歪心思……”
聽到這里,言晚已經隱約猜到了下面的發展,她有些震驚。
老師傅的話印證了她的猜想,他說:“養好病之后,他就偷了一劑方子,拿出去,打著房氏親傳弟子的名義賣掉。”
難怪房青衛那天在峰會上的那番話說得如此狠絕。
言晚心里一沉,原來他的話全是說給孫院長聽的。
房家秘傳下來的方子,屈指可數,孫院長偷走那一份,就足以讓一個窮學生翻身了。
老師傅提起這等忘恩負義之輩,沒有絲毫同情,道:“后來房先生(房青衛的父親)被此事氣到重病不起,家里亂了套,聽說那學生拿著這筆錢出國讀書去了,也就無從追查。”
他沒想到,孫院長現在竟然還膽敢來接近房青衛。
言晚聽到他這一番話,心里很不是滋味,想到孫院長懇求自己邀請房青衛的卑微,又想到房青衛在眾人面前表態的樣子。
想必房青衛是擔心自己不好推脫,所以才會答應去峰會和孫院長見面。
藥煎好之后,天色已經有些暗了,言晚沒能等到房青衛回來,便先行離開了。
她今天行程不多,準備取完藥就去醫院,所以沒有叫保鏢,是一個人開車出來的。聽過孫院長和房家的事之后,她總有些漫不經心,心里掛念著,注意力不夠集中。
七點過后進入帝都的晚高峰,街道上車流擁堵,尾燈閃爍不停。她的車剛剛從匝道拐出來,突然聽到車子尾部一聲巨響,車身悍然震動,出于慣性,言晚身體猛地超前撞去,手腕被撞得生疼,警報燈開始瘋狂閃爍。
這是什么情況?
她把車停下來,從后視鏡看到后面的一輛商務別克也停下下來,應該是失誤導致追尾了。
不遠處的交警注意到這邊的動靜,拿著對講機走了過來。
言晚沒有處理過這種肇事情況,看到對面車里下來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好巧不巧,這個路段上的監視器也壞了,正好給了對方無理取鬧的機會。
對方看到言晚是個外形文弱的女孩子,車又那么貴,自然耍無賴不想賠錢,非說是言晚的車子后滑,撞到了他的車上。
言晚抱著自己的雙臂,簡直要被他氣笑了,看穿戴,對方也不像是缺錢的人。
退一萬步講,即便他沒錢,自己難道還會因為這個訛上他不成?
交警眼光毒辣,看到言晚的車牌號和周身打扮,就知道不是尋常之輩,咳了一聲,拉了一會兒架。
他問言晚:“要不要給你家里人朋友什么的打個電話,先找保險公司來處理吧,責任追究事后再論。”
他看到言晚的車撞得還挺嚴重,后面撞進去一個凹洞,這種情況肯定是要做全車檢查的,避免后續發現什么暗病。
交警也是好心,怕言晚年紀輕輕的,耍嘴皮子斗不過人家。
那個別克車主叼著煙,說:“能不能解決了?我這還著急去開會呢啊,別耽誤我上班。”
言晚懶得理他,坐回車里,拍上車門,給江燁打電話。
遇到這種事情,她下意識還是找許成和江燁。不料,那邊電話剛一接通,江燁告訴她,自己人已經在機場了,馬上就準備飛歐洲了。
言晚這些天是忙糊涂了,忘了這茬事,她拍了下自己的額頭,說:“對不起對不起,你忙你的就好。”
江燁鮮少接到她這么急的電話,下意識問了一句:“發生什么事了嗎?”
“沒什么,在xx路這里撞車了。”言晚說得云淡風輕,“我找別人過來吧。”
她掛了電話,聽到車窗外有人敲門,轉過頭去,發現是交警。
言晚降下車窗,問:“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