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奇怪,他和江燁,明明是同父異母的兄弟,每次見面卻都不太愉快。
言晚看出他眼底還有些發紅,像是剛哭過,便問他:“你還好嗎。”
“抱歉,言小姐。”江笙勉強地扯起一個笑容來,“我還有點事,就先走了。”
他家里還有一堆爛事等著處理,頂梁柱沒了,總該有人站出來打理一切。
昔日江家門口貴客如云,現在只剩下一堆討債的。
始作俑者就站在他旁邊,他卻沒有資格質問對方什么。
言晚安慰他說:“別多想,回去多和你姐溝通溝通。”
“嗯。”
他離開的背影看起來有幾分蕭索,但堅毅。
江燁已經回到病房去照看許成了。
言晚對陸言深說:“我原本以為他會垮下。”
也許是因為在她這里,江笙是以好朋友的身份先入為主的,她總是沒法以絕對公正的態
度來面對這件事。
嚴格地來說,這算是家事,誰又能斷得出孰是孰非呢。
“我們回帝都吧。”陸言深摸了摸她的頭頂。
公司那邊沒有照看著,他也不放心。
臨走之前,江燁得到了江樹榮的審判結果,判刑十七年。
老頭子在法庭上掃視一圈,除了來看好戲的江燁,竟然沒有一個人在乎他的下場。
江夫人為了保全最后的好生活,早已帶著大量珠寶和現金出境了。
當年他為了功名利祿不計一切代價,現在也該自食惡果了。
陸言深點燃一支煙,把車停到法院外,等著。
不久時,他看到江燁出來,問:“這次滿意了?”
江燁倉促地笑了一下,說:“算是吧。”
“那走吧,我們回家。”
他熄掉手里的煙頭,拉開后座的門,把車鑰匙丟給江燁,說:“你來開,這里的街道我不慣。”
江燁還怔在原地,因為他說的是“回家”。
直到飛機起飛之前,許成還在和江燁斗嘴,短短幾天之內,他已經完全習慣用左手偷襲江燁。
按照陸言深的說法,他現在就是仗著江燁不想跟他計較,所以才猖狂過頭。
雖然看到許成的樣子,心里總是不好受,但在踏上飛機的那一刻,江燁的心里是踏實的,前所未有的踏實。
飛機穿過云層,幾個小時后,降落在首都機場,空姐過來提醒他們打開眩窗擋板。
言晚在不經意間轉頭看過去,發現許成的睫毛似乎有些濕潤,仿佛強忍的眼淚還未干涸。
她心中頓時揪痛,他才二十多歲,表現得再堅強,再玩世不恭,又該如何甘心。
管家知道他們回來的消息,早就已經派了車過來接,陸嘉佑好些日子沒見到他們,也跟著一起來了。
他不知道許成受傷,離得老遠瞧見幾個人出來,便蹦蹦跳跳著,試圖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嘉佑……”言晚還未說完,就聽見兒子說了一句讓所有人都痛心的話。
陸嘉佑徑直朝著許成跑過去,像過去一樣,歡快地喊:“許叔叔抱!”
許成險些被他撞倒,連退兩步,才笑著說:“不行,嘉佑,今天叔叔不能抱你。”
“為什么啊……”嘉佑撅著嘴巴,發現許成的手臂有些不自然,咦了一聲。
言澤野怕他再說出什么讓人難受的話來,連忙把他一把抱起,刮了刮鼻子,說:“嘉佑最近有沒有好好做功課……”
言晚走到許成旁邊,輕聲說:“抱歉,我還沒有和他講。”
“沒關系的。”許成淡淡笑了一下,說,“您不要有心理負擔。”
在回家的車上,陸嘉佑堅持要坐在許成旁邊,陸言深也沒有阻攔,他不像言晚那樣小心翼翼,總歸現在事實已經是這樣了,不如早點接受,不要把許成當成易碎品來對待,那樣會更傷人。
保姆車里的位置很寬敞,他們聽到陸嘉佑好奇地問許成:“許叔叔,你的手怎么啦?”
“叔叔的手要進化了,會換成鋼制的,像鋼鐵俠那樣的。”許成開玩笑,逗他。
“酷!”小男孩沒有不喜歡超級英雄的,陸嘉佑立刻興奮起來,“我也可以嗎?”
許成用左手摸了摸他的頭發,溫柔地說:“你不行哦,只有最有勇氣的人才能當鋼鐵俠,因為我們要保護市民,保護這個世界……”
車內的廣播還開著,里面在放著金融新聞。最近最大的事應該就是江氏倒臺,香港社會很依賴資本,換言之,資本在香港會得到最大程度的縱容,一旦失去了這種縱容,就像大樹被挖了根。
江樹榮服刑的照片和他昔日的奢靡生活被同時放到報紙上,現在全港市民都在抵制江氏旗下的一系列子公司,估計存活的時日也不多了。
陸言深問江燁:“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他現在報完仇了,錢也有了,大可以不必留在自己這里。
江燁說:“我也不知道。”
一直以來,他都把擊垮江樹榮當作自己的使命,以這個目標驅動自己不斷變強,現在目標塌了,他一時也有些茫然。
他在后視鏡里看到許成和陸嘉佑玩得正開心,輕聲說:“接下來打算接任許成的工作吧。”
沒想到,這句話被耳尖的許成聽到了。
他不大樂意地說:“別想著搶我功勞啊,我告訴你,歐洲我去定了。”
陸言深搖了搖頭,頭疼道:“行,你們兩個公平競爭吧,總歸趕緊給我走一個。”
不然每天在他旁邊嘀嘀咕咕,吵都吵死了。
幾天之后。
在他們的不懈堅持下,終于聯系到德國的一個神經學博士,對方曾經處理類似的案例,可以移植仿生物義肢,甚至可以按照要求定制肌肉密度。
許成抱著平板選自己的胳膊,嘖嘖稱奇:“這個不錯啊,這個帥……”
他自己不以為意,其他人為了這件事緊張得要死。
言晚問:“這個成功幾率有多少?開刀會不會對身體有損害。”
“他發了幾個pdf過來,是德文原文的,有點難度,我得找個懂醫學的德語翻譯來看看。”江燁為難道。
聽他提到德國,言晚腦袋里瞬間閃過一個人影,她說:“孫院長……”
她記得孫院長是德國留學回來的。
這時候,小魚突然在旁邊插了句嘴,說:“師父也會!”
房青衛?
這倒是個意外。
言晚蹲下來,問小魚:“你怎么知道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