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把江燁派遣回酒店,兩個人只帶了一個人高馬大的保鏢,去第五大道的買手店了
一圈。
沒想到,這一趟倒是來得應景,紐約作為世界四大時裝周的城市之一,對八卦的熱愛幾乎流淌在骨子里,對設計屆的動向自然掌握得十分迅速。
在一家法國老板開的買手店里,言晚看到熒幕上還在播送關于言澤野這則案件的新聞,由于是工作日的緣故,買手店里幾乎沒有什么人在閑逛,兩個衣著考究的店員正在端著咖啡閑聊,分別闡述自己對這個案件的看法。
言晚耳聰目明,聽清幾個單詞之后,便不動聲色地裝作挑選衣物,旁聽著他們的對話。
“喬治,哦,我記得這個人,半年之前我在H牌實習,他拿自己的設計去拜訪過總監,結果吃了個閉門羹,總監連他的年鑒都沒有收。”店員A聳肩說,“結果就有人看到他在樓梯間里猛踢一只垃圾桶,看起來是情緒失控的樣子,我們同期的實習生還在猶豫要不要報警。”
站在他對面的另一個店員笑道:“Sofunny,不過這樣的人有點恐怖,反社會傾向太嚴重了,他的精神真的沒有問題嗎。”
店員A夸張地說:“你最好是祈禱他的精神沒有問題,不然審判結果還要重新提交,精神問題可不能成為他買兇殺人的理由。”
兩人又低笑了一陣,見到巡店的經理來了,便分頭去倉庫整理貨物。
言晚把一件柔軟的毛衣搭在自己手臂上,對陸言深說:“我現在知道言澤野為什么會可憐他了。”
“不必要的同情心都會變成一種負累。”陸言深說。
“他總覺得自己什么都能解決。”言晚淡淡說。
“這一點你們倒是挺像的,喜歡給自己壓力。”
言晚愣了愣,沒想到話題會轉到自己身上:“為什么這么說?”
男人輕輕吐出兩個字:“江燁。”
言晚瞬間了然:“你知道他的事情?”
這句話問出口,她才發現自己有多糊涂,江燁一開始就跟她說過,他是在陸言深的幫助下才把他媽媽救出來,送到北歐去的。
這么說,陸言深也知道江燁母親和江家的糾葛?
他什么都能看穿,但看起來又沒那么在乎。
“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言晚責怪道,“這樣我好避免他們見面。”
“他自己都覺得無所謂,你要避諱什么?”陸言深無所謂地笑了笑,說,“他沒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盡可以放心。”
他這句說的是實話,如果連這點情緒自控的能力都做不好,江燁也不會坐到如今這個位置。
況且已經是二十多年以前的陳年往事了,陸言深就算是想表態,也沒有那個立場,怎么去說服人家放下這種家仇?當年江夫人把江燁的母親趕到美國,是恥,江老爺子榨干他母親的最后一份利用價值,讓她頂替自己入獄,是辱,這般刻骨銘心的恥辱,怎么可能是尋常人忘得掉的。
江燁不僅偽裝得云淡風輕,甚至還博得了劉京詩的欣賞。
言晚有時候覺得,血緣真的是個很奇妙的東西,按照輩分排分,江燁和劉京詩也可以算得上是半個表姐弟,劉京詩以前明明從未見過江燁,卻在第一次見面之后就對江燁贊不絕口,對言晚說,自己在他身上感受到一種親切感,說不出什么原因,就是感覺特別投緣。
現在想來,他們兩個也沒有太多接觸,無非是出于商業禮儀的關照和問候罷了,以劉京詩的性格,能夠這樣夸一個人,實屬難得。
陸言深看著言晚不說話,板起一張小臉,就知道她又開始跟自己較勁,想一些有的沒的。
他打岔,指著買手店的玻璃窗,忽然說:“你看那里是什么。”
什么?
言晚把思緒抽離出來,轉頭望出去,發現一個白發蒼蒼的老紳士站在單車旁邊,他的車后座上綁了一大堆紅色氫氣球,大團大團地簇擁著,像是在街邊售賣。
優美的街道,穿著得體的紳士,還有熱烈的紅氣球,這一幕引來了不少路人的駐足。
陸言深問她:“我們過去看看吧?”
“好。”言晚只挑了兩件毛衣和裙子,拿到前臺去結了帳。
陸言深幫她提著購物袋,推開買手店的大門。
初冬冷冽的空氣襲來,天空中還飄著幾粒白雪,那位老紳士剛剛取下后座上的一只紅氣球,彎腰遞給一個戴帽子的小女孩,表情慈祥友善,這副畫面美好得足以入畫。
只看見圍觀的人多,卻沒有幾個人在買,他們走近一看,剛發現這個老先生說的是法語。想買氣球,只能用手指笨拙地比劃數量。
言晚原本只想湊個熱鬧,沒料想到陸言深開口說了一段簡短的法語,老先生聽后,慈愛地對言晚笑了笑,又解開一只氣球,遞給言晚。
“你跟他說了什么?”言晚被他笑得云里霧里,摸不著頭腦,悄悄問陸言深。
“這個要保密。”陸言深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發,付了錢。
言晚輕輕拉著那只氣球,說:“好奇怪哦,我這么大的人,還拿著紅氣球在街上走。”
聽到她這句話,旁邊一個年邁老婦人笑了笑,說:“您先生剛剛說的就是,請給我的小女孩拿一只氣球。”
小心思被人說穿之后,陸言深不自在地轉過頭,說:“走吧。”
言晚看出他的窘迫,偷偷在后面笑了一會兒,追上他的腳步。
傍晚時分,他們在一家韓國餐廳預訂了座位,帶著嘉佑一起去吃飯。
嘉佑和江燁坐在同一邊,活潑地分享自己上小提琴課時的有趣經歷。
“好啦,先吃東西。”言晚夾了一筷子烤肉,放到他的盤子里,“你有沒有跟老師講,我們過兩天就要回國了。”
他現在的小提琴老師是江燁在紐約臨時找的,還是音樂學院的學生,只陪他練琴。
嘉佑嘴里含著烤肉,呆住:“我們要回去了嗎?”
“對呀,嘉佑不想舅舅嗎?而且回去可以和小魚玩。”
嘉佑滿臉悲傷,他還答應了要去聽提琴老師的新年音樂會。
言晚說:“新年的時候再來也不遲,到時候正好可以帶小魚一起。”
陸言深沒有放棄這個說教的機會,故作嚴肅道:“自己沒有把握做到的事,不要隨便答應別人。”
“知道了。”嘉佑小聲應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