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常年讀古典醫書的緣故，他這人說話有點古卷書生的感覺。

“哪里的話，是我要謝謝你才對。”陸言深提起言晚的事，心底不由得感慨，他問道，“房先生現在是在哪里高就？醫院里還是……？”

房青衛笑了笑，說：“我們家是世代行醫，有些方子不便于外傳的，我自己有一個診室。”

原來還是個深藏不露的世家子弟，陸言深有些刮目相看。

到了下午，警方那邊派來兩個專員，來病房詢問房鳴一些問題。

一開始這小子咬準自己是走正規途徑，跟建恒簽了合同的，所有問題像提前準備好了似的，背得滾瓜爛熟。

許成站在病房外面快要氣炸了，所有在工地上干活兒的工人，他都看過資料，沒有一個姓房的，這張臉更是見都沒見過。

“你先別急。”江燁也盯著病房，拍了拍他的肩。

“我怎么能不急？他再說下去，這鍋就真的扣咱們頭上了。”

江燁嘖了一聲，皺眉道：“你慌什么，這不是還沒完呢嗎。”

說罷，他拉開病房門，走了進去。

警方正要趕他出去，江燁卻端著一副笑臉，給他們遞上兩杯茶水，說：“兩位警官，你們有所不知，這孩子昨天在通道下面受了不少苦，是死門關里撿回來的一條命，現在可能有點嚇著了，你們別著急。”

他這番話說出口，有一個警察也順著接道：“我聽說昨天那個排風也出問題了是吧。”

聽到排風出問題，房鳴登時變了臉色。

警察敏銳地察覺到他的表情變化，繼續追問細節去了。

從病房退出來以后，江燁恢復自己冷淡的表情，打著哈欠道，這下要是還不說明白，他就當房鳴是真傻了。

果然，不出半個小時，警察終于拷問到了細節。

在事件發生的前三天，房鳴照常在學校旁邊的黑網吧打游戲，打算跟朋友玩個通宵，這時候，有個穿著光鮮的男人突然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問他想不想賺點快錢。

那人跟蹤他好久了，看出他生活拮據，又喜歡大手大腳，是個為錢作惡的好苗子。

房鳴叼著煙，斜眼問他什么快錢，能賺多少？

男人伸出手，給他比劃了一個三。

三千？房鳴問。

那男人說，三十萬。

這個數目一出來，房鳴握著鼠標的手都抓不穩了，屏幕上的小人立刻死在現場，屏幕亮出一個巨大的Defeat（失敗）。

他家里窮，一家人拼死拼活一整年也賺不上這么多錢。

房鳴想讓自己表現得盡量老練點，便問他，自己要怎么相信他？

“他先給了我五萬塊，定金。”房鳴說，“全是現金，從銀行里剛取出來的，我拿著去驗過，都是真的。”

說實話，一個十六七歲大的孩子，沒見過什么世面，剛拿到那些錢，房鳴人都傻了，不知道應該存到什么地方去，第一天就拿了三千塊錢請朋友們唱k吃宵夜，吃得肚皮滾滾。

那男人知道剩下的錢對他誘惑力有多大，因而也不急，特地等到房鳴自己按捺不住，來問他，才決定說帶他繼續干下去。

房鳴低著頭，說：“他告訴我，想辦法混到工地去就行，后面的事再聽他安排……我買了一張假證，讓別人代替我去應聘，后來再把那人替走。”

“你還有點腦子。”其中一個警察邊做筆錄，邊諷刺道。

房鳴的臉一紅，說：“后來他又給了我兩萬，我說剩下的錢呢？他讓我等出來了再去拿，他只說自己要搞個大的，但一定會救我出來，會保證我的安全……”

結果顯而易見，如果他昨天被埋在下面，男人口頭承諾的錢也會隨之消失。

甚至于不用他消失，昨天被救出來以后，房鳴也按原計劃開始聯系他，結果也是一無所獲。

他被人耍了，還險些搭上命，就為了七萬塊錢。

警察冷冰冰地說：“你這些做法涉及違法，你應該感謝建恒負責人愿意給你改過自新的機會，沒有讓你負責到底，否則七萬塊錢都不夠你賠的。”

他按動筆桿上的按鈕，繼續問道：“還有沒有別的要交代的？地道坍塌跟你有沒有關系？”

“這個真沒有。”房鳴忙說，“不過我們吃飯的時候……我留了個心眼，悄悄把手機開了錄音功能，我們說的話都錄下來了，他的聲音我也熟，不知道會不會對你們破案有幫助。”

警察說：“先拿過來吧。”

這種重要證物，沒收了就不能再拿回來，房鳴不情不愿地把自己的新款手機遞給他。

在辦公室里，陸言深正在合眼休息，等警局的回信。

“陸總，事情有進展了。”江燁走進來，微笑著對他說，“現在嫌疑人已經控制住了。”

“是什么人？”陸言深閉著眼，慢慢道。

“回陸總，是被您辭退的那兩個總監……”

江燁怕警方動作太慢，磨磨蹭蹭不出成效，因而在病房軟磨硬泡，聽了一段房鳴的錄音。

好在他對那兩人的聲線無比熟悉，錄音剛一打開，他就確定了人選，隨后給房鳴看了照片，房鳴也確定是這兩個人無誤。

竟然恨陸言深恨到了這等地步。

陸言深轉動著手指上的戒指，說：“看來他們現在過得不太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