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辦公室里,言晚直視著眼前的老男人,老男人也毫不避諱,打量著她。
許久的互相打量,最后,是言晚先打破了沉默:“你喜歡我母親?”
或許是直覺吧,在被男人指責辱罵的時候,言晚沒覺得憤怒生氣,反而忽然想起了陸明蘭說的那些話。
在見到老男人之前,她一直在疑惑陸明蘭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但被老男人怒罵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了陸明蘭口中她母親給她找的父親。
二十多年前那個保守的年代,什么樣的男人,才肯給別人的孩子做父親呢?
唯一的可能,就是這個男人很愛這個女人了。
而眼前的老男人,明明從未見過面,卻知道她母親的所有,還對她懷有莫名其妙的恨意,一切的一切,就很符合蟄伏二十幾年前為愛報仇的形象了。
言晚話落后,老男人并沒有回答,依舊沉默打量著她。
盯著她看了許久,老男人才哼了一聲轉過臉避開了視線,冷聲:“你和你母親長得很像,但性子上天差地別,她不是你這樣是非不分為情所困的蠢女人,所以,你也別指望走煽情路線從我這里拿到解藥救陸言深。”
當年蘇向恩經歷的一切他都知道,他只恨自己去晚了一步,沒能在她活著的時候保護好她。
蘇向恩死后,看在她女兒的份上,看在蘇家苦苦哀求的份上,他沒有和秦家大鬧,而是平靜的帶著蘇向恩的骨灰離開海市。
他以為去一個偏遠的小城市,就能在她的陪伴下好好的過日子,不去理會海市的紛紛擾擾,卻沒想,二十多年過去,他會意外的看到她的女兒和陸明蘭的后代在一起。
不僅如此,嫁人了還沒被照顧好,死于非命,之后又死而復生,又沒出息的跟這個男人牽扯在一起。
他好恨,于是他利用自己醉心醫術多年的經驗,精心制作了一份毒藥,通過蘇早早的手送到陸言深手上。
他以為,這樣就報仇了,卻沒想蘇早早那么蠢,把事情搞砸了,而言晚又那么的不知廉恥,讓人失望......
老男人的心思,言晚雖然不完全知道,但自從確定了他的身份,她隱約就猜到了一點。
“你只是一個喜歡我母親的男人罷了,二十五年前你沒能成為我的父親,如今你也沒有資格干涉我的生活。”面色陰沉著,言晚目光灼灼盯著眼前的男人,說:“但是,看在你喜歡過我母親,為我母親出氣的份上,這點事我就不計較了,你把解藥拿出來,這件事我可以當做沒有發生。”
“呵。”男人扯了下唇瓣,笑了:“你怎么這么蠢?時至今日,你還不明白我這么做的用意嗎?”
“我不需要明白,我只要最終的結果。”言晚當然知道,但只能當做不知道,無論如何,她是不會和陸言深分開的,且不說他們有一個孩子,就說陸言深對她的感情,她也不可能就這么不明不白的分開。
“看來,你就是這么狼心狗肺的人,你早就把生你的母親給忘了,你完全只記得害死你母親生命的女人,還有這女人的兒子。”老男人氣憤極了,不想再和言晚細談,不耐煩的甩手:“既然如此,你就走吧,我這里沒有解藥,即使有,我也不會給你。”
男人說著,背轉身去,他不想再看這張長得與蘇向恩相似,卻讓人無比厭惡的臉。
看得出來,眼前的男人對母親的感情真的很深,對她自己和陸言深的恨意也很濃,言晚自嘲勾了下嘴角,無奈嘆了口氣。
“你想給我母親出氣,沖著我來就是了,何必走這迂回的路子呢。”紅唇微揚,她輕聲的說:“更何況,你從來就沒有想過,你的出氣是否找錯人了嗎?你有真憑實據確認是陸明蘭害死了我母親嗎?秦懷遠,還有蘇家,他們就無辜嗎?亦或是,這件事的背后主謀還另有其人?”
男人的背影動了下,似是有點掙扎,但并未回頭:“你不用給我洗腦,我不會聽的。”
接下來,無論言晚再說什么,男人就真的不吭聲了。
費了不少勁,該用的方法都用上了,甚至激將法都用上了,男人依然拒不配合,言晚也失去了耐性:“即使真是陸明蘭害死了我母親,這也是她的事,和陸言深無關,這兩件事一碼歸一碼。既然你想不清楚其中的關聯,那就待在這里好好想想吧。”
她摔門就走,再不停留,看著她淡漠的背影,汪振國伸手撫了撫胸口的位置,唇角勾起一抹嘲諷:“小恩,我后悔了,我不該把你女兒留給蘇家的,讓蘇家把人教歪了,她竟然還想替陸明蘭說話,她這是被豬油蒙了心啊!”
從辦公室出來,言晚盡量讓自己不要慌亂,可臉上的笑容還是有點掛不住。
每走一步,她內心的忐忑就多一分,直到終于走到江博寧面前,看著滿臉期待等著自己的男人,她苦笑一聲,無奈攤了攤手:“是我無能,沒辦法說服他。”
在言晚出來之前,江博寧就和陸明蘭通過電話,大概確定了那個老男人的身份,本來就沒抱多大希望,此刻看著言晚頹然的臉色,他并不意外。
“汪振國的資料,我已經讓人去查了,相信只要他有軟肋,就能為我們所用,所以你不用擔心,言晚。”
“汪振國?”言晚一噎,瞬間明白這就是那個老男人的名字,談了那么長時間的話,她竟然連名字都沒有問,老男人對她了解透徹,她對對方卻是一無所知,還真是無用。
苦楚的扯了下嘴角,用力將心底里的苦澀咽下去,她深吸了一口氣:“好,他人已經在這里了,接下來就拜托你了。”
“你放心。”期待已久的好消息變成了塵封已久的狗血故事,江博寧心里也挺郁悶,可看著言晚明顯比他沉悶得多的臉色,一口郁氣也發散不出來:“你累了,回去休息吧,等有結果我會通知你。”
言晚心里確實很亂,也沒客氣,一言不發的回到病房。
窩在沙發上,她托著腮,一邊不時的看了看病床上的陸言深,一邊結合陸明蘭和汪振國說過的話,開始回味整個故事。
很快,她心里就有了一個基本的故事脈絡,理智上,她知道自己不應該對汪振國動粗,畢竟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她母親。
可情感上,陸言深是她最愛的男人,說她偏向陸明蘭也罷,她無法容忍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去傷害陸言深,尤其是這個人還打著為她好的旗號,更讓她感到厭煩,為難。
“我不會屈服的,就算你有再多借口,再多理由,即使是撬,我也要撬開你的嘴。”目光專注的凝視著病床上分外安靜的男人,言晚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