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客廳,沙發上,陸明蘭緊緊牽著陸嘉佑,端坐著。
她坐得雖然端正,可微紅的臉頰,額頭的細汗,早已出賣了她的緊張。
一看到陸言深冒頭,她立刻就站了起來,眼珠子直勾勾盯著他,質問:“言深,剛剛是怎么回事?我看你身子不適,就讓言歌送你回房,你怎么把她給......”
好一個先發制人!好一個欲言又止!
陸言深猛然甩開陸言歌的手,邁著長腿步步逼近,直至逼到陸明蘭的面前,冷笑:“到底怎么回事,母親您心里不清楚嗎?”
“你對言歌做了什么,我怎么可能知道?”陸明蘭連忙反駁。
陸言深笑意更甚:“您都不需要問我,怎知我對言歌做了什么?您開了天眼,能不用查證就什么都知道?”
“我......”陸明蘭噎住,她一個養尊處優了多年的貴婦,除了無理取鬧,又怎么可能說得過在商場上廝殺了多年的陸言深。
“說啊!說不出來了?”陸言深諷刺移開目光,走到陸嘉佑面前:“先回車上待著,等爸爸。”
“你要做什么?你讓嘉佑去車上做什么?”陸明蘭立刻不滿的嚎叫起來,她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搞了今天這一出,怎么可能眼睜睜的放陸言深離開。
對于陸明蘭的瘋鬧,陸言深也不理會,徑直抱起了懵逼的陸嘉佑,將他抱到了車上。
“乖,在這里等一等,爸爸馬上就回來,回來了就帶你回紐約。”低頭在陸嘉佑額頭親了親,陸言深表情分外溫柔。
小小年紀,被迫經歷了這么多,陸嘉佑整個人都是惶恐的:“爸爸,你還會回來嗎?你不會真的和姑姑有什么吧?”
心中一痛,勉強忍住,陸言深笑了笑:“放心,不會,爸爸喜歡的是哪個女人,你心里都清楚的。”
這么多年朝夕相處,陸嘉佑對陸言深是極其信任的,見爸爸說得言之鑿鑿,他也就相信了:“爸爸你快去吧,我等你。”
“嗯,乖。”
陸言深在轉身的那一刻,臉色立刻陰沉下來。
陰鷙的眼神,一直持續到回客廳,回到陸明蘭的面前。
分外涼薄的視線打量著她,陸言深冷冰冰的說:“關于今天的事,我只能勸您,要么到此為止,安安心心在這里養老,老老實實把言歌嫁出去,要么現在就去醫院,我讓醫生來給您解釋。”
“荒唐!”陸明蘭氣得猛拍桌子,站了起來:“這樣的丑事,怎么可能鬧得人盡皆知?”
“您也知道是丑事?”陸言深笑容更冷:“您算計我的時候,就沒想過東窗事發?”
“我沒有。”陸明蘭下意識反駁,意識到這樣子說不好,她大聲辯解起來:“什么算計,我不知道,我被你無緣無故拋下兩個月,聽說你回來了我立刻就張羅飯菜,好心好意招待你,你卻......”
“我卻怎么了?沒能上了您的當,您很不滿意?”說到這里,陸言深已經沒有了繼續掰扯的心思:“今天的事,你我心中都有數,如果您現在消停,我就饒您一次,若您還是不服氣,醫院還是報警,我隨時奉陪。”
“孽子!”推脫不掉,陸明蘭索性承認了,氣得大罵起來:“我有什么錯?我還不是為了你好!一個蘇晚晚就讓你暈頭轉向,再這樣下去,她遲早會成為你的軟肋,會毀了你的,懂嗎?”
“所以,您就殺了她?”陸言深猛地抬頭,握緊了遍布傷口的拳頭,漲紅的臉崩裂著青筋:“三年前您殺她不成,三年后又想毀了我跟她?”
“放肆!”陸明蘭氣得揚手,陸言深也沒躲,生生承受了這一巴掌。
清脆的耳光聲,斷了他最后的念想,也斷了這一場冤孽的母子情份。
“我什么時候殺人了?我是你的母親,我什么性子你不懂嗎?”
陸明蘭還在咆哮,但陸言深已經聽不進去了。
任何否認的話,在此刻的他看來都只是狡辯而已。
“您是否殺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永遠不會放棄晚晚,她活著,我只要她,她若死了,我只守著她,我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她,除了她,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頓了頓,他又轉頭,瞥了眼陸言歌:“至于她,四年前沒有晚晚時我不會要,四年后遇見過晚晚,我更是不會要,今天辜負了您的苦心,我和她之間什么都未發生,如果您依舊不死心,報警吧,我等著。”
說完,看都不看一眼,他頭也不回就轉身出去了。
汽車發動的聲音很快就傳來,清楚的敲擊著陸明蘭的耳膜。
從震怒中回過神來,她猛地起身,追出去,卻只捕捉到一串黑色的尾煙。
“造孽啊!我這是造了什么孽,養了這么一個兒子!”腿一軟,她匍匐著癱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不遠處,沙發邊,陸言歌依舊維持原來的姿勢,低著頭,直挺挺的站立著。
失望歸失望,但今天能有這么個結果,她總體還是很高興的。
得不到陸言深的人,她也還有別的退路,畢竟,她三年前參與殺害蘇晚晚的帽子,總算摘掉了,移到了母親的腦袋上了,不是嗎?
思及此,陸言歌微垂的眼瞼下,浮起一抹冷酷的得意
......
回紐約的飛機上,陸言深低頭看了眼裹著紗布的右手,嘆了口氣,轉臉去看窗外的天空。
腦子里不斷的回想起今日短短幾個小時里發生的所有,每想起一遍,他心里的苦澀就多一分。
從小到大,他自認他對陸明蘭這個親生母親是孝順的,是敬重的,對她,他是兒子,卻承擔了所有的壓力與責任。
知道她年輕時受過不少委屈,所以他從小就努力,花費比別人多幾倍的時間,吃了別人沒吃過的苦,早早的拿到雙碩士學位,只為早點創業,早點讓她享福。
知道她性子孤傲清高,還有點虛榮,他盡可能的滿足她,別的貴夫人有的,她從來就不缺,別人沒有的,他也盡可能的給她,他給她絕對的經濟自由,只要她開心,他什么都可以做到。
知道她心里憋屈,內心里還有小九九,他也費心費力去找秦家報仇,明明一個收購案就可以解決的事,他硬生生在海市拖了一年多,低調蟄伏,只為讓秦家死得一波三折,只為讓她盡興,徹徹底底的放下所有的芥蒂。
可以說他人生的前二十八年,都是為她而活的,直到他遇見了晚晚。
晚晚是他平鋪直敘的人生里唯一的變數,給了他很多從未有過的美好體驗,因為晚晚,他不再想做工作機器,他想為自己活一次,想要單純甜蜜的愛情,想要嬌妻美眷,兒女成雙,可是,這么微小的愿望,怎么總有人來破壞,而破壞的人還是他的親生母親呢?
深邃的瞳仁朦朧了一陣霧氣,一聲嘆息,陸言深摸摸握住了身旁兒子的手。
兒子還在,晚晚也還在,一切都來得及,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