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洛到底還是個孩子,注意力馬上就被轉移了:“爸爸,你說的是真的嗎?我可以有個妹妹嗎?”
見她不再追問剛才的事情的同時,簡俏的心頭涌上復雜的情緒,無奈的扯了扯嘴皮子笑了兩聲。
程子恩拍拍她的腦袋:“是啊,你要乖乖的,這樣才會有妹妹,知道嗎?”
“知道。”
“那現在是不是應該睡覺了?”
小洛很配合的打了個哈欠,她不會像其他的孩子一樣要求講故事啊或者要人哄著睡覺,自己很乖的爬到了床的里邊,簡俏動手幫她脫衣服,程子恩在心底沉沉的嘆了一口氣,看簡俏有規律的拍著小洛的心口哄她睡覺,站起來走到了外面。
十多分鐘后,簡俏出來了。見程子恩在陽臺上吞云吐霧。客廳里都沒有開燈,漆黑一片,如果不是因為陽臺上那一點點猩紅,她都以為程子恩離開了。
“怎么還不進去睡覺?”簡俏站在背后問他。
程子恩掐滅了手上的香煙,他說:“小洛睡著了?”
簡俏點點頭:“睡著了。”
確定小洛在房間里面聽不到他們的談話,程子恩遙望著空曠的訓練場,不等簡俏開口詢問,他主動道:“其實小洛是我從我家門口的垃圾推里撿回來的。”
簡俏的身體猛然一抽。整個人都震驚了:“怎么會這樣?錢方竹怎么可以這么做?”
程子恩笑笑,仿佛又想起了那一年的事情。
那年正好是國慶休假。他在家的最后一天,早上起了個大早,去趕飛機準備回部隊。
可是,路過樓下的那個垃圾桶里的時候,聽到了里面傳來的輕微的哭聲。他驚訝的往里面看去,看到一個上氣不接下氣的孩子,她的臉紅彤彤的,臉上滿是淚水,早上的垃圾袋是清潔工剛剛換上的,還沒有人往里面倒過垃圾,她就躺在里面。
程子恩四處張望了一下,將她抱了出來,誰知道他一抱她,她就不哭了。眼睛還未完全睜開,她像是哭累了,慢慢抽噎著睡著了。
程子恩從未遇到過這樣的情況,正愁如何是好,突然看到不遠處有個人影一閃而逝。他疾步上前,很快便攔住了她的去路。
四目相對,除了驚詫只余下深深的憤怒。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程子恩動怒了,厲聲責問,“你這是在遺棄孩子!”
錢方竹哭了,眼淚汨汨的留下來,看著躺在程子恩懷中的嬰兒,哭著搖頭:“子恩,對不起,我真的做不到,我以為我可以的,將她生下來,即使沒有父親我也以為我可以將她養大,可是現在我發現我錯了,我根本就做不到,她還那么小,我還那么年輕,我還有大好的前途,我已經走投無路了,子恩,我求求你,就當是我求求你……”錢方竹哭的悲慟不已。她想來想去,除了程子恩,她再也想不出第二個人可以托付。
程子恩氣到極點,將孩子還給了她:“錢方竹,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你以為我程子恩是什么玩意!幫你養孩子?你真的是太高看自己了。”他笑著搖頭,眼底的深深的憤怒,“你要扔孩子就扔遠一點,別扔在我家門口。”
也許是因為他們的爭執聲太大了,吵醒了剛剛入睡的孩子,又開始哇哇大哭起來。
可憐的孩子啊,你可知道,你的親生母親正在無情的扼殺你。
程子恩被她的哭聲揪的心疼,可是仍是硬起了心腸拎起自己的行李大步朝前走去。
天色尚早,小區內很安靜,孩子的哭聲那么驚心動魄,錢方竹在后面追了兩步,叫道:“子恩,如果你不要這個孩子,我只能把她丟在這里了。”她帶著哭聲說,“我已經拿到了去英國的簽證,下午就可以走了,我真的沒辦法帶她走。”
程子恩不管不顧,權當沒聽到繼續往前走。他才二十四歲。他的生命還有巨大的使命未完成,他不容許有這么多的意外闖進來。他也無力撫養一個嬰兒。
可是當他再次回來的時候,只看到一群人圍著地上的一個嬰兒指指點點,一個年紀大的大娘好心的將孩子抱起來,嘴里不停的罵著造孽喲,造孽喲,也不知道是誰家的父母這么狠心把孩子扔在這里。
程子恩的心,說不出的難過。他沒想到錢方竹竟然真的這么狠心,竟然真的將小洛扔在這里。他的胸膛跳躍著憤怒的火焰。他四處張望,果然在花園后面發現了隱藏的錢方竹!
他大步朝她走去,錢方竹淚流滿面的看著他:“子恩,她就拜托你了,我先走了。”說完,她扭頭便跑。
程子恩喝止她:“給我站住!”
錢方竹站著不動。
程子恩走上前,舉起手,但是卻遲遲未落下,他沒有打女人的習慣,可是錢方竹已經觸犯了他的底線!他恨不得親手結果了她!
“錢方竹!今天你走了,你就給我記住,從此以后她跟你一刀兩斷,你不能再見她,這輩子都不能,如果你做不到,那你現在就帶走她!”
因為程子恩的話,錢方竹的臉色慘白一片。可是,在與程子恩短暫的對峙之后,她毅然決然的說:“好,子恩,我答應你,我只求你能好好待她,這也是我唯一能為她做的事情了,謝謝你,再見。”
她走的那么瀟灑,走的那么狠心。
將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留給了一個二十四歲的男人。
程子恩將她帶回了部隊。因為那時候的程岳波還太小,要讀書,這個小女孩根本沒地方可去。
董惠民看到他帶著一個嬰兒回來的時候,震驚了老半天。程子恩什么都沒有解釋,可是從那一天之后,他的人生已經被層層的使命與責任包圍了。
他拜托部隊里的軍嫂照顧她。董惠民也考慮到他的特殊情況,酌情處理,部隊給了他很大的幫助。
小洛的身世一直是個謎。因為無論董惠民和政委怎么問,程子恩都緘默以對。后來,也不知道董惠民是怎么知道的,程子恩無心追究。
直到小洛三歲。
程岳波要求搬離程家,程子恩就將小洛帶了回來。請了保姆照顧。
幸好小洛真的很乖,沒有讓他費什么心思。程岳波雖然桀驁不馴,但是對這個小女孩,始終存了一份特殊的。小洛這才相安無事的長大了。
聽完,簡俏一陣唏噓。她從來不知道這里面還有這么一段。也正因為小洛是個來歷不明的孩子,所以程家人無法接受她。
簡俏說:“一個做母親的,怎么可以那么狠心呢。”
程子恩勾了勾唇角,有些人對名利的追逐遠遠勝過親情。當年的錢方竹,一心想往更上面走,小洛只會是她的絆腳石,何曾考慮過這個身世可憐的小女孩呢。
“我要是錢方竹,我這輩子都會良心不安,我這輩子都會覺得虧欠了小洛。”簡俏義憤填膺的說。
程子恩但笑不語。
簡俏急了:“你倒是說句話啊,干嘛一直笑。”
“我相信你會是個好母親,如果你有了孩子,一定會找找待他的,嗯?”
程子恩的話說的簡俏的臉馬上就紅了,她想起了剛才程子恩騙小洛的話,立刻抗議:“你怎么可以跟小洛說那樣的話呢。”
“什么話?”程子恩很無辜的看著她。
“就是……就是……”
“生個妹妹的事情?”程子恩坦然處之的態度讓簡俏恨不得一頭撞死。
“這話怎么可以亂說呢?”她著急的看著他。
程子恩凝視著簡俏的樣子,心頭突然沉了下來。
此時,大門突然被敲得砰砰作響。
簡俏一驚,趕緊去開門。
程岳波拖著疲憊的身體,耷拉著自己的腦袋說:“我餓死了,有吃的嗎?”一進門,就往沙發上一躺。渾身跟散架了似地。
“你要吃什么?”簡俏見他那樣子,關心的說,“你今天都干嗎了,怎么那么累。”腳又不停的朝廚房走去。
“隨便,能吃就行,”程岳波的聲音有氣無力的,“老董TMD搞死老子了。”
簡俏打蛋的手一滑,雞蛋跟蛋殼一起入了碗,這小子果然潛力無窮,學什么都快,連董惠民那一口臟話都學得一字不差。
程子恩與簡俏坐在程岳波的對面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樣子,簡俏忍不住提醒:“你吃慢一點,不夠里面還有。”
程岳波已最快的速度解決完碗里的二十個餃子,又把碗遞給她。
簡俏又端來十個,程岳波吃完了深深的打了一個嗝,才站起來:“我進去睡覺了。”
程子恩蹙了蹙眉,站起來去看他,誰知道那家伙已經倒頭呼呼大睡,衣服都沒有脫。程子恩抿了抿嘴,動手幫他脫衣服,最后在簡俏的幫助下才將他整理完。
簡俏忍不住問:“團長怎么把他弄得這么累?”
“他平時缺乏鍛煉,這第一天,是辛苦一點的。”
“哦。”簡俏回答,兩人隔著程岳波的床,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她咳嗽了一聲:“咳咳,我們也應該去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