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俏評價說:“很有資本家的味道。”
曾御冥莞爾一笑,對她輕語:“上車吧。”
簡俏搖搖頭:“不用了,我隨便逛逛,上車沒意思。”
“我已經看你在這邊繞了五六圈了,還沒有看夠?”
簡俏沒想到自己剛才的一舉一動都被他看在眼底,不由得有些赧然,然而讓她上車,這是絕對不可能的。她想到了程子恩,想起了對他的承諾。她固執的原意信守承諾。
“上車吧,我只想跟你說一會兒話,不會對你做什么事情的。”曾經眉目俊朗的少年如今已經躋身富豪的行列。
簡俏仍是拒絕,只是他們的行為已經引起了后面長長的堵車,汽車的喇叭聲叫囂的不絕于耳。
而他仍舊一副不痛不癢的樣子,好似擋住去路的人根本不是他。
簡俏催促他:“你趕緊走吧。”
他依舊云淡風輕,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恭喜你成為綠汀的新老板。”一上車,簡俏就再也忍不住語出譏諷。因為剛才他明里暗里就是在強迫她上車。
曾御冥平靜的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簡俏氣呼呼的別過頭,直接對司機說:“麻煩讓我在前面那個路口下車。”
司機自然是不會聽她的,開過一個又一個的路口,簡俏急了,對身邊的曾御冥道:“你到底要帶我去哪里啊。”
然而曾御冥只讓她不要急,便再也不說話。司機自然是不敢開口的,豪華的車內只有簡俏一個人的喋喋不休。
車窗外不知何時下起的小雨,雨勢慢慢轉大,最后竟變成了漂泊般的不可阻擋。簡俏坐在車內,看著窗外的天色一點點變得暗沉,心也不斷的沉了下去。
車上的雨刮器已經開到最大,但是前方依舊是白茫茫的一片,鋪天蓋地的雨幕將車內和車外隔絕成兩個世界。
簡俏企圖趁著紅綠燈的時候開門下車,但是車門也被反鎖了。她無可可逃,只能坐在位置上急得氣的,脹紅了臉。
手機也沒有,也不能跟外界聯絡。
雖然看不清道路,但是她感覺已經出了城,上了高速。
“你到底要帶我去哪里啊。”車子慢慢提速,她確定已經上了高速,不由得緊張起來,“讓我回去。”
她的憂心如焚完全掛在臉上,一直紋絲不動的曾御冥此刻終于伸手按住了她焦躁不安的身體,他犀利的黑白分明的眼神,讓她心慌意亂,分外害怕。
“從什么時候開始你變得這么怕我?”他的聲音輕輕的,淡淡的,像自問,又像是問她。聽得簡俏的心驀地一軟。
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她不知道:“我不是怕你,我只是……”
“只是先跟我保持距離?”
簡俏沉默,算是默認吧。
他輕笑了一聲,帶著一絲絲的心痛,一絲絲的絕望,還有一絲絲的破釜沉舟:“要是我現在就帶你離開這里,你說程子恩還能找得到嗎?”
外面風云變色,里面的簡俏亦是如此。
依舊是鋪天蓋地的雨蜿蜒而下。車內開了暖氣,才不至于感覺冷。
一陣秋雨一場涼。冬天的腳步已經來了。簡俏并不是害怕曾御冥會傷害她,她只是害怕他的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她想說點什么,但是發現自己居然在顫抖。
程子恩找不到她。沒有人能找到她。
這一場漫長的路途,她不知道要前往何方。直到高速上隱隱綽綽可見A城的路標。
難道他要是帶她回成A城嗎?他們的大學,曾經就在那里。
一路上,他都十分的緘默。簡俏焦躁不安,好幾次都想開口,但是又放棄。
車子終于進了城。不再是兩邊光禿禿的山。房屋慢慢出現在她的視野內,車速又漸漸慢了下來。
簡俏快窒息了。于是她打開了窗戶,盡管外面疾風驟雨,盡管雨勢毫不留情的就劈頭蓋臉的朝她砸來。
只有短短的十幾秒,她卻已經被淋濕,車內也遭了殃。曾御冥非常的搖上了車窗,但是沒有對她發脾氣,反而遞給她一條毛巾。
簡俏無聲的與他做抗爭。就是不接。
頭發濕淋淋的落下水來,順著她的臉龐漸漸滑下來,一直未開口的曾御冥終于出聲:“擦擦吧,我不會那么做的,放心吧。”
她終于抬頭看他,他的眼底深邃的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那你現在這么帶我離開,為了什么?”
“為了一個未完成的夢想。”沒想到他會這么說。
簡俏竟然怔住了。他目視前方,眼里透出坦然又悲傷,卻沒再言語。
簡俏抿了抿嘴,接過毛巾擦了擦。他嘴邊有欣慰的笑意。然后車子開進了一坐新落成的花園式小區。
盡管隔著車窗,盡管隔著雨幕,簡俏卻看到了這里的美麗。靠近海濱碼頭,風景秀麗。
她發出慨然長嘆:“這里怎么會有這么漂亮的房子?”以前,這里只有一望無際的內湖,周圍是高的可以將人淹沒的蘆葦。旁邊是綿延不絕的山坡。她還記得,有一次他們來這里的時候,她曾指著那無盡的河岸線說:“要是這里有一座房子就好了,然后我們面朝大湖,春暖花開。”她笑的那么心無城府。那么春光明媚。
曾御冥帶她下了車,他很細心的拿著雨傘將她護到了樓道內。然后一言不發的帶她上了樓。打開窗戶,居然正對面那一片湖泊。湖泊上煙霧浩淼,美得不似人間仙境。簡俏久久的發怔。曾御冥坐在一邊的沙發上,默默的抽煙。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當初那個眉目俊朗的少年,一定會從背后抱著她的腰,與她一起觀望著外面的秀麗山河,一起……
簡俏忍不住驚嘆:“這個小區是什么時候造起來的呢。這里真好。”
他依舊默默的在抽煙。簡俏的心情從雀躍,又回歸了失落。也默默的在一邊坐下。
“這個樓盤是我開發的。”曾御冥的嘴里吐出一口煙,隨著那煙圈緩緩的往上飄,他的話沉重的像一把斧子砍在她的心上。
“為什么?”明明知道答案的,卻還要傻傻的問一句,為什么。
他又吸了一口氣。表情那樣凝重。他環視了一圈這座房子,然后說:“這間屋子我已經登記在你的名下,以后,它就是屬于你的。”他將那串放在茶幾上的鑰匙往她的前面推了推。
簡俏怔愣,繼而搖頭如撥浪鼓,又把鑰匙給推了回去。他的手按在她的上面,簡俏想抽回,卻被他握住。
他凝重的看著她:“悄悄,這是我最后能為你做的事情。”
“但是我不能要!”簡俏的態度很堅決,“這個不應該屬于我。”
他看了她許久,直到煙蒂燃燒到他的手指他才似乎有所察覺,將煙蒂按滅在煙灰缸內。他吐出最后一口渾濁之氣,說:“俏俏,其實我知道你已經愛上程子恩了,我也很想大方的放你離開,祝你幸福但是請原諒,那些日日夜夜深刻盤旋在心底的思念與疼痛,讓我無法釋懷。”沒說一句話,簡俏都感覺他的痛意深刻一分。
“曾經,是對你的恨意讓我一直支撐了下來,我自欺欺人,其實我知道那是因為我仍舊愛你,我希望有一天我功成名就的出現在你的面前,讓你后悔,但是我從未想到其實這中間出了那么多的誤會,我們走了許多的彎路。”他的表情布滿悲傷,“走到今天,我不能說我沒有錯,只是我們都回不去了。”
他的身體,居然也在發抖,每說一句,都仿佛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簡俏的眼淚漸漸迷蒙上來。他們似乎都回到了最后的那段時光,夾雜著無數的誤會與對現實的彷徨與對未來的凄楚。然后一個又一個的浪花翻滾過來,將他們徹底的淹沒。
那段時間,是簡俏這一輩子都不想回憶的時光。她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一遍又一遍的麻木自己,直到什么都不記得。
她也想,如果曾御冥知道,一定不會讓她遭那個罪。如果他知道……她就是這樣欺騙自己才會活下來。
曾御冥的手突然狠狠的擂在墻上,他像是困獸一樣,擂的那樣狠那么用力。一拳又一拳,他似乎感覺不到痛,但每一拳都像是擂在簡俏的心窩上。她上去拉住他,又被他揮開,他的拳頭已經滲出了無數的鮮血,樣子猙獰而可怕,他渾身怒氣勃發,是這些年來累積的憤怒與怨恨之下所爆發的強烈的恨意與悔恨之意。
簡俏心痛不已,不停的上去拉他,都被他甩開。他只是一拳又一拳的發泄著,然后像負傷的野獸一般掙扎,咆哮。
簡俏痛到難以呼吸。她知道,曾御冥是愛她的。這個愛她的男人,如今卻過得那么痛苦,她真的很心痛。于是,她從背后狠狠的抱住了他。痛哭出聲。為他們失去的青春,為他們迷失的愛情。為他們永遠不會有未來的年輕的夢想。
他終于反身緊緊的抱住她,嚎啕大哭。像一個迷路的孩子。仿佛要將她嵌入他的身體里。簡俏與他抱頭痛哭。她從來沒見過一個男人哭的這么傷心難過,他全身都在顫抖,她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