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去養老院這一趟能有所收獲的。
只是，當云天霖到了那里之后才發現，事實并不像阿巖調查到的這樣。
年輕時候在自己事業上還算混得不錯的董醫生，誰會想到，到了這個年紀之后，竟然會有老年癡呆的毛病。
“云少，董琦淑這個老年癡呆癥，從送到我們養老院開始就已經有了。聽說，正是因為她的兒媳婦嫌棄她老年癡呆癥，出門好多次都差點走丟了，回去的路都不認識，為了減少麻煩，這才送到我們這里。”
云天霖看著坐在石凳上曬著太陽的佝僂背影，也不好再說些什么。
人都已經這樣了，就算他想知道些什么，也不是這么容易的事情。
“他還記得些什么？”
“就記得自己的丈夫和兒子，也是可憐，每天沒事的時候，就那么坐著，看著門口，就盼著兒子過來看看她。時不時念叨著，她兒子還會回來接她的。”
“以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嗎？”
“別說以前的，就是一個月以前的事情，她都能忘得干干凈凈的，有時候連我都會認錯。這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兒子也不孝順，她也是個苦命人。”
“這件事，還有其他人知道嗎？”
“她的家人對外面都瞞著，只說是為了老人好，他們沒時間照顧。也就這里的這些人知道董琦淑的真實情況。”
難怪，阿巖沒有查到她有老年癡呆。
可當初給鄧茹看診的就是這個女人，如果她不記得的話，還能從哪里找到線索。
“你先去忙吧！我和她說兩句話。“院長的確好奇，堂堂的云少怎么會跑到他們這個小小的養老院來，還來找一個有老年癡呆癥的老人說話。
可他也是明白人，像他們這樣的大戶人家，很多事情不該問的，他就假裝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離開前，他還是忍不住多看了董琦淑一眼，實在看不明白，到底會是什么事情。
云天霖慢慢走了過去，便看見老人坐在那一動不動的，花白的頭發，是時間留在她身上的痕跡。她只是看著養老院的門口，一個人自言自語，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董琦淑！”
云天霖喊了她一聲，過了半天，老人才慢慢轉身，抬頭看向了出現在自己身后這個高大的男人。
緊皺著的眉心詮釋了她內心的疑惑：“我……我不記得了，我們認識嗎？不好意思，他們說，我好像記性不好，容易忘記很多事情。”
“我們，算是認識吧！你記性不好嗎？”云天霖在她身邊坐了下來，雖然有些老年癡呆，可她和其他老人不一樣，她還是保持著醫生的習慣，雖然穿的都是最普通的，卻干干凈凈。
“嗯！好像是，記性不好。有時候記得，有時候，又不記得。”
“那你記得些什么？”云天霖看著她，突然覺得，這也是個可憐的老人，如果當年的事情是有問題的，這是不是董琦淑自己的報應呢？
“我記得，我記得，我的兒子說，他會來接我回家的。他說，要賺很多錢，讓我過上好日子。對，我在等我的兒子，我兒子說，他會來接我的。”
老人似乎只記得這個，云天霖問起，她便一直再念叨著這句話。
看著她那個樣子，不像是假裝的，或許，真的這么不巧，她就老年癡呆了。
“那，你還記得年輕工作時候的事情嗎？”
“工作？工作啊！我好像記得，我是，醫生，我給人看病的。很多大肚婆，來找我，我幫她們接生。嘿嘿！很有成就感，看著他們出生的時候。”
云天霖皺了皺眉，又繼續問道：“那你記得，自己以前工作的時候，做錯過什么嗎？讓你，心里有愧的？”
老人不停的呢喃著云天霖問的那些話，卻遲遲沒有說出他想要的答案。等了很久，最后，她還是搖頭了。
“你還記得，一個叫鄧茹的女人嗎？”
“鄧……鄧茹……鄧……茹……”
老人嘴里念著鄧茹的名字，轉過頭看著云天霖：“鄧茹……”
“對，鄧茹，她曾經，是你的病人。她的孩子……最后還是沒有出生，你還記得嗎？”
云天霖本以為她多少會記得一點的，可是最后，她還是搖了頭。
“鄧茹……是什么？”
說實話，不失望那是假的。或許是因為云天霖太關心這件事了，本以為會得到結果的時候，事實卻是另外一種可能。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老天爺還在幫著那個女人。可是，他也不會因為這個，就此放棄對這件事的調查的。
“鄧茹，是你的病人。你想起來的話，就讓院長找我，好嗎？”
“好啊！我想想，鄧茹，我好像在什么時候聽過。”
老年癡呆的董琦淑，有時候又像是一個孩子，云天霖對老人還是狠不下來，這件事，怪不得她，最多她也只算是和鄧茹同流合污的。如今，她已經得到了自己的報應。
他沒有必要抓著一個老年癡呆的老人不放，最后，他還是拿了一個蘋果放在老人的手里。
“謝謝！”
董琦淑像是得到了什么貴重的寶貝一樣，很開心地和他說聲謝謝。
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云天霖已經準備離開了。
董琦淑突然從石凳上站了起來，手里緊握的蘋果一直沒有放下。
“你……你還會來看我嗎？”
云天霖突然停住的腳步，看著陽光下眼中滿是渴望的老人，沒有回答。
“我每天，都一個人在這里。你能不能在看到我兒子的時候，讓他早點來接我，我不想一個人待在這里，我想我的兒子了。”
云天霖沒有回答她的話，轉身離開了養老院，再沒有多看她一眼。
他有些意外，自己本是來找答案的，現在反而對這個董醫生有些同情了。
“云少，抱歉，這是我的失職，之前沒有了解清楚董琦淑已經變成這樣了。”
“沒事，或許，她不是完全忘記了。再想想其他辦法吧！這么大的醫院，總會有檔案的，找到當時鄧茹的病例記錄，我是不信，好好的孩子，她舍得就這么害死了。”
“是，醫院那邊我已經在查了，還有當年接觸到這件事的相關人員，只是，還需要一點時間。”
“不著急這一會，這么多年，我都等過來了。慢慢來！”
“有愧的？有愧……我，我做錯過什么。做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