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綿綿說是這么說。
可是后來, 阿鏡受傷的三個月一過,系統提示蘇杳鏡,蘇杳鏡就立刻把小太監拋到腦后, 從趙綿綿的身份里脫離了出來。
再正式走趙綿綿的故事線時,先公主已經逝世,趙綿綿再也沒機會進宮去, 更不曾見到那個小太監, 也就沒機會兌現自己的承諾。
謝菱想了想,裝作好奇模樣, 問徐長索:“那, 后來你把她的信物帶到了嗎?”
徐長索看向謝菱,眼神很深。
謝菱一向覺得深黑色的眼珠是最好看的, 但徐長索的視線有些太過壓迫。
他盯著謝菱, 那誠摯的目光像寄托,像告解。他沉聲說:“沒有。”
“我找齊了東西,去了秋華宮, 但……那宮里本就沒幾個人, 原先的丫鬟太監要么想辦法另投他主,要么和寥落的主子一起在那兒餓死病死。我沒見到人。”
謝菱頓了一下。
她扯扯唇角,知道自己沒有資格感到難過。
是她沒有遵守自己的承諾,是她選擇了分別, 把那個小太監忘了。
山林下方,傳來爭吵聲。
幾個錦衣裘服的青年騎著馬疾馳, 沖向前方的一個人,呵斥令他停下。
那人馬上捆著一只小鹿的尸體,一支箭直插進那只小梅花鹿的身體,四蹄耷拉著, 在馬背上顛簸。
帶著鹿的人不肯停,但山林之中,寬闊場地總有盡頭,很快前面的樹木石頭就攔住了他的去路,幾乎是窮途末路。
他要再調轉馬頭另辟蹊徑,已經來不及了,身后的數人沖上來將他圍住。
“那是在干什么?”謝菱不由得朝前走了兩步,看向底下那片山林。
那群人爭執了一會兒,很短暫的時間,幾乎讓人來不及求饒,就有人抽/出鞭子,在中間的人身上大開大合甩了一下。
那人吃不住疼,滾下馬來,馬背上捆著的小鹿也掉了下來。
其余幾人撿起鹿,哈哈大笑著揚長而去,喧鬧聲音越來越遠,像是一群毫無顧忌的土匪。
徐長索上前兩步,將謝菱擋在山崖之后。
解釋道:“那幾人都是朝臣,太子有令,誰獲取獵物最多,誰就能得到獎賞,不拘手段。現在是時辰已經過半,不少人都開始明搶他人的獵物。
“落馬那人與另外幾人素來不和,又形單影只,才落至如此慘狀。這其中,有多少人是為了獵物,又有多少人是伺機報平日里的仇,說不清楚。”
謝菱緊緊擰著眉,忍不住喃喃。
“這哪里是對付人的手段。在這太子眼中,朝臣百官還能算人嗎?”
大約是親身經歷過皇后的威脅,謝菱更加能夠體會,被這些所謂的上位者當作棋子、當作樂子,是種什么感受。
她極其厭惡這種不把人當人看的行徑。
徐長索胸腔起伏兩下,眸光動蕩了一瞬,落到謝菱身上,低聲說:“謝姑娘慎言。”
謝菱胸中有著郁氣,聽不進勸。更何況,徐長索對皇室是那樣忠心耿耿。
回頭瞥了他一眼,冷冷道:“這里就只有我們兩個,你不說出去,誰會知道。”
徐長索頷首:“我不會說。”
謝菱沒有再說什么,像是默認。
徐長索心情稍稍變好。
謝菱對他有充分的信任,這種信任像是來源于絕對了解的默契。
除了趙綿綿,他沒有和別人有過這樣的默契,哪怕是曾經錦衣衛中同為師兄弟的人,在相鄰的榻上睡覺時,彼此也總是習慣性地將隨身刀刃抱在懷里。
徐長索再度陷入深思,謝菱卻有些煩躁了。
徐長索說是奉岑冥翳的命令來接她的,卻一直帶著她在林間兜圈子,到現在謝菱還沒有見過岑冥翳的人影。
“三殿下究竟在哪兒?他會不會……”
會不會也在參與這種把人當成獵物的游戲?
謝菱沒再繼續說,但是她眉心緊緊擰起,可以看出她的抗拒。
徐長索張了張嘴。
事實上,他今天還沒見過三皇子,不知道三皇子現在身在何處。
但以徐長索的經驗判斷,這種類似于斗雞的游戲,皇子們最是喜愛,三皇子素來紈绔,又怎么會錯過這場熱鬧。
徐長索目光不斷地朝謝菱掃去,心中忍不住地有些好奇,那位三皇子在謝姑娘面前究竟是何等模樣,想必,應當是他不曾見過的模樣,否則怎么會讓謝姑娘如此惦念。
徐長索和謝菱其實接觸得不多。
謝菱語調溫軟,用憨甜氣質溫和了過于精致的面容,看起來是個天真不知世事的尋常貴女,但是徐長索曾見過她在細節之中流露出來的通透、高傲。
她看起來好接觸,甚至好拿捏,但是這仿佛只是她用來迷惑人的柔軟外殼,在她安靜待著的時候,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徐長索記得她對三皇子的防備,在鹿霞山時,她寧愿自己下山回自己的營帳,也不相信三皇子說讓她等著、還會回來找她的甜言蜜語。
可是,她即便心有防備,甚至或許很清楚三皇子對她一時的好只不過是鏡花水月,卻還是執著地一再想要見到對方。
這無異于飛蛾撲火,這樣的執著出現在別人身上,徐長索大約連感慨一聲都懶得,但是出現在謝菱身上,徐長索沒來由地心頭苦澀。
徐長索想要對謝菱承認,他方才找的借口都是騙她的,他來找謝菱,只是想確保能帶她遠離這場圍獵中暗藏的紛爭和危機,和三皇子無關。
他還想對謝菱規勸,三皇子并非良人,更不是適合謝菱的歸屬,哪怕他知道,他就算這樣說了,謝菱也可能不會聽勸,而且他身為臣子,妄議皇子人品,本就是不軌之舉。
他剛想說話,山頭傳來一陣人聲。
謝菱停住了腳步,抬頭看去。
山石后方,一道高大身影一邊側頭與旁邊人說話,一邊走出來。
發現底下有人,那兩人也頓住,朝底下看來。
“菱菱?”
徐長索聽見三皇子這樣喊了一聲,接著,三皇子的目光朝他身上落來。
三皇子的瞳色也很黑,黑曜石一般,平時總是懶散半睜著,眼尾上揚,好似放縱不羈。
但有的時候,也會帶著審視的力道,讓人覺得壓迫,不怒而威。
就像現在。
岑冥翳靜靜盯著徐長索,打量著他的表情,打量他和謝菱之間的距離。
但也只看了一會兒,岑冥翳就移開目光,看向謝菱。
“菱菱。”他又喊了一聲,“過來。”
就像岑冥翳打量徐長索那樣,徐長索也注意到了岑冥翳的語氣。
徐長索常居宮中,曾見過這位三皇子許多次,也曾見過他與各種各樣的人說話。
而岑冥翳此時的口吻,與徐長索曾知道的所有語氣都不同。
仿佛是溫和中少了一分輕佻,雀躍中多了一絲鄭重,大約能讓聽到的人以為,自己于對方而言,是舌尖上的飴糖。
徐長索確實不曾見過三皇子這樣的手段。
難道這就是謝菱被三皇子迷惑的原因。
謝菱見到岑冥翳,也總算是松了口氣,她點點頭,朝著岑冥翳走去,不過沒走幾步,岑冥翳就反而先走下來,靠近了她。
“怎么在這里?”
岑冥翳問謝菱。他身形高大,主動走到了謝菱的坡下,謝菱不用太仰頭看他。
在他身邊,謝菱被襯得很白很纖瘦,像一朵能在掌心里盛開的花。
謝菱有些疑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旁的徐長索,說:“徐大人接我來找你。說是你吩咐的,不是嗎?”
徐長索繃著臉,站在樹影中,一言不發。
岑冥翳又用那種探究的眼神看了一眼徐長索,然后垂下頭,對謝菱承認說:“是,是我安排的。只不過我沒想到徐大人會帶你來這里。”
謝菱皺了皺鼻子:“這倒是,我也沒想到。這山路真的很繞,我走了很久,腿都痛了。”
本來,謝菱只是想假裝抱怨一下,讓岑冥翳感受到自己的辛苦。
但是話說出口之后,她真的感覺到腳底很疼,小腿也一陣陣脹痛。
她平時懶慣了,方才走在路上不覺得,現在停下來才感覺到疼,哪里忍得了這種難受。
謝菱鼓著臉,腳后跟和前腳掌來回踮了踮,沒能緩解,就悄悄朝岑冥翳的手臂靠去,讓他給自己分擔體重。
聽到謝菱這么說,岑冥翳的關注點又立刻回到她身上,他沒說什么,只是又湊近了些,讓謝菱更好靠,他好像還想伸手把她抱起來,讓她可以不用自己站著。
但大約是因為在場還有其他人,岑冥翳放棄了這個動作,只低聲對謝菱說:“圍獵沒有什么意思,我在山中找到一個去處,帶你去看看?”
謝菱剛要同意,又想到什么,警惕地說:“還要爬山嗎?”
岑冥翳說:“不用。那里的草很軟,我讓人帶了地席,你可以在那里坐一會兒,或者脫了鞋在草地上踩一會兒,腳就不會疼了。”
謝菱好像被說服了,點點頭。
徐長索站在一旁,看著他們說話,總覺得他們之間的氛圍,和他想象的不同。
岑冥翳對謝菱的出現不僅沒有驚慌,還態度很溫和。
而謝菱倚靠著岑冥翳,如同乳燕投林,比起依賴,更多了一分理所當然。
徐長索看在眼中,卻不可自抑地在腦海里回想著趙綿綿和他共乘一騎時,倚靠在他胸前的溫度。
作者有話要說: 十月了!我想發紅包,寶子們都快來留言=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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