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仿佛都在此時靜止了,鄰桌陌生男女的低聲調(diào)情,柜臺上咖啡杯相碰的清脆聲響,這一切好像都被蘇簡自動屏蔽了。
她的思緒一下子被拉到半年前的那個晚上,她耳邊是呼呼的風(fēng)聲,那聲音太大了,蓋住了四周一切別的聲音,其中應(yīng)該是包括殷顥的叫喊聲的。
怎么說呢,當(dāng)時斯蒂芬和蘭頓都在飛機(jī)上,她看著他們朝她伸出手,即便知道跟斯蒂芬走下場不會好,但是她銀玥聽到殷顥的聲音之后,就鬼使神差的上了飛機(jī)……
再然后,不記得了。
“我的事情辦完了,一起走吧!币箢椀穆曇袈犉饋頉]有什么波瀾,蘇簡的眼眶剎那間就紅了。
她是一個徹徹底底的膽小鬼,她不知道該怎樣面對出車禍命懸一線的母親,也不知道怎么面對撞人肇事的丈夫,所以,她逃了。
像一個沖鋒陷陣陷到一半忽然逃跑的人。
姚琴似乎也注意到了蘇簡的不對勁,她一邊對殷顥點頭說著好,一邊頻頻看向?qū)γ娴奶K簡。
按照慣例來說,他走路目不斜視,根本不會注意陌生人如何,就算天仙一樣的美女站在他眼前,對他沒什么存在意義的話,他的視線都會越過這個障礙看向自己想看的事物。
但是,此刻不一樣了。
咖啡館里陌生的女人,充其量也就是跟自己認(rèn)識同一個人的女人,他竟然有了興趣。
那雙如漆如墨的眸子落在蘇簡的背上,她忽然挺直了脊梁,一動也不敢動,生怕被他看出動了,一起就都完了。
“偵探小姐,我們先走了。”姚琴不喜歡殷顥盯著別的女人看。
而且是蘇簡這種長得漂亮還有故事的女人,這種想法就是出于女人的共性——典型的嫉妒。
偵探小姐?她就是負(fù)責(zé)姚琳案子的女偵探?
殷顥忽然有種想把她掰過來看個清楚的偵探,他這一趟就算是說為了她來的也不為過。
“嗯。”蘇簡從嗓子里發(fā)出一個細(xì)微的音節(jié),她拼命告訴自己不要慌,也不要回頭。
“殷總,走吧。”姚琴特別害怕他看到她的臉,她的直覺告訴她,如果他看到了蘇簡,那他們就完了。
殷顥也嗯了一聲,臉上的傷疤有些抽動,目光中的不舍瞞不過任何人。
聽到皮鞋聲漸行漸遠(yuǎn),蘇簡總算長吁一口氣,倏地,皮鞋聲頓住了,她的呼氣聲還沒結(jié)束就停止了。
是他回來了?
“偵探小姐,幫忙找人嗎?”眼看著那雙皮鞋就要走到她眼前,她的余光都能看到皮鞋尖了。
正在蘇簡忐忑不安不知如何應(yīng)對之際。
“莉莉,你在這啊,我終于找到你了,你哥哥被車撞了,快點,你快跟我走!币粋壯碩的英國男人忽然沖了進(jìn)來,剛好擋住了殷顥的視線,并以極快的速度拉住蘇簡。
她不認(rèn)識這個男人……
但是,她跟他一路跑了。
就這幾秒鐘的事情,殷顥沒反應(yīng)過來,他甚至都沒來得及聽到她的聲音。
姚琴臉上露出一抹釋然,幸好他們沒見到。
沖出咖啡廳,蘇簡又被男人帶到了拐角處,她的車就停在那兒,跟之前她停車的時候不同,里面走做了一個人。
“先生,一百美元,我完成的非常出色!眲偛爬K簡的男人跑到車的窗口處彎腰道。
斯蒂芬冷著臉給了他一百美元,“還不上車,愣著干什么?!”
他不是個喜歡掩藏自己情緒的人,相反,這種肆無忌憚把情緒暴露在空氣中的人才更可怕,因為他有能力去應(yīng)對情緒爆發(fā)帶來的所有后果。
“哦!碧K簡有點委屈,眼睛還澀澀的,剛才被帶鹽的淚水給腌了。
斯蒂芬開車毫無章法,任著性子來,就算后面跟著一排警車,他也照開不誤,反正這里是他的地盤他想干什么都沒事,只要不鬧出來人命。
其實就算有人命也沒事,反正他能擺平。
蘇簡不敢問為什么他可以這么……囂張的活著,怕知道了原因會影響因哈在她心目中的形象。
因為,殷顥比他,有過之無不及。
“想跟他走嗎?”斯蒂芬猛地一剎車,要不是蘇簡反應(yīng)快,整個人都該從擋風(fēng)玻璃出去了。
“不想!彼龍远ú灰。
如果想,當(dāng)初就不會走了。
斯蒂芬的嗓子癢癢的,有些話卡在里面,他從沒告訴過她,蘇母沒有死。
他為什么要告訴她呢?有這個責(zé)任和義務(wù)嗎?沒有啊,反正他向來只干自己愛干的事,把蘇簡留在身邊才是他愛干的事。
“你知道我多大了嗎?”斯蒂芬沒頭沒腦的來了那么一句。
蘇簡一愣,“我怎么知道。”
“我二十七了,看不出來吧,所以這臉啊還是要保養(yǎng)。”他得意著。
呵呵,這畫風(fēng)是不是轉(zhuǎn)換的有點快啊。
她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不那么自戀。”
“沒辦法,我長得確實好看,皮膚確實好啊!
“可是年齡也確實大啊。”蘇簡不怕死地接了一句。
好了,某男又炸毛了,她下意識的拽住了某樣?xùn)|西,以防從擋風(fēng)玻璃沖出去。
收拾行李的那一晚,姚琴打電話到警局問了偵探的名字和電話,人家也不避諱,顧及她是家屬就給了。
“蘇簡,蘇小姐,是我們這兒小有名氣的私家偵探,幫我們警方破過不少的案子呢!
后來警察說什么她記不清了,就知道趕緊逃離這個地方。
殷顥心緒不寧的,想走卻不舍得走,那邊蘇建國已經(jīng)在催了,可是這邊,那個長發(fā)女人的身影雖然跟小簡差得多,但是他總覺得……
是她。
還記得幾個月前的一幕。
那天下午,在蘇家吃完中飯,大家有說有笑的,不知道怎么了,蘇母忽然就發(fā)瘋似的對著電話喊,“你們沒有做過DNA比憑什么說那是我女兒!”
“我女兒沒死,她那么堅強(qiáng)死磕的一個孩子怎么會死呢?!”
可是大家都看到了死者的那張臉,確實是蘇簡,而且根據(jù)當(dāng)時墜樓的時間,殷顥沒有理由不相信那不是蘇簡。
所以,失去蘇簡的哀傷如同猛烈的火舌,將他們每個人的意志都摧毀了。
起初大家都以為蘇母是心理上的問題,為此蘇建國還百般說服她去看心理醫(yī)生。
現(xiàn)在回頭想想,殷顥他其實也是不相信蘇簡不在人世的這件事的……
難道這趟回國,他也要去看心理醫(yī)生嗎?
第二天一早,姚琴怎么來就怎么走的,只是來的時候有殷顥在旁邊,走的時候……
昨晚凌晨的時候,她接到殷顥的短信說自己不走了,當(dāng)時她咬著被角哭了半夜,他,終究不是她能獵得到的男人啊!
趁著上機(jī)前的一分鐘,她打了個電話。
“殷總,你忘不掉她嗎?”她哽咽著問道。
“我不想忘。”殷顥坐在車?yán),在漫無邊際的人海中尋找,他不相信自己的直覺會錯。
所以他臨時改變主意,絕對不會離開。
“你知道查我妹案子的那個偵探叫什么名字嗎?”姚琴心里堵得難受,她覺得自己要是真說了蘇簡兩個字,那這半年來的努力就全白費了。
她跟殷顥真的不可能了!
喬柳不就是一個例子嗎?她倒是殷顥的青梅竹馬,還有殷家老爺子撐腰,到最后不還是淪落到做他身邊妹妹的下場嗎?
對每一個想要觸及愛情的人來說,待在他身邊看他跟另外的女人恩愛,那種景象真是太特么的慘了。
“叫什么?”殷顥握住了方向盤,聲音不自覺的抬高。
姚琴轉(zhuǎn)念一想,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她又沒有責(zé)任和義務(wù)幫助他和蘇簡復(fù)合,反正別人眼里她也不是什么好人。
“叫莉莉啊。”她的話剛說完,空姐就提醒她關(guān)手機(jī)了。
殷顥有種被戲弄的感覺,掐了電話狠狠地仍在后座,此時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個認(rèn)得的身影,顯然,對方也看到了他。
十分鐘后,一家安靜的書店里,趙佳繞著書架一處處的轉(zhuǎn)悠。
“選好了嗎?”殷顥的嗓音冷冰冰的,跟以前不一樣。
趙佳停在短小說那一列,這里的書架太高了,周圍還沒有小梯子,“幫我拿一下,我要那本卡門。”
他一抬手,輕松的拿到了那本小說,趙佳眼睛一亮,“快給我!
他本來是想給她的,但書剛碰到她的手,他就轉(zhuǎn)個了彎,“說,你來美國干什么?”
“當(dāng)然是來找人的啊!壁w佳一臉坦然,“你不也是嗎?”
殷顥皺了皺眉,“你知道些什么?”
她不說話了,大概是沒有編好理由吧,又或許是她真的不想回答,在他面前她是不敢使用自己那些小伎倆的,因為他的眼神,太特么毒了。
有時候,趙佳覺得這個大總裁不像是養(yǎng)在豪宅那種沒有力氣的鳥,他像是一只高貴但又極具能力的海東青。
“咱們能換個地方談?wù)剢?那邊那個美國大媽剛才看了我一眼,好像是咱們說話聲音太大了。”她不發(fā)出聲音,哈著氣跟他說道。
殷顥看了眼四周,這里確實不適合談話。
趙佳的突然出現(xiàn),讓他生疑,不管是不是目標(biāo)一致,在外面遇到認(rèn)識的面孔,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然而,他已經(jīng)不會在露出那種儒雅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