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發為夫妻,白首不相離。糾纏到老么,呵……多遙遠又多諷刺的一個詞啊!看著手中的蝴蝶梳子,鳳菲璇淚如泉涌。
方才在幽芯的院子里,似乎每個人都在忙碌,每個人都神色焦慮,唯獨她一個人好像是多余的,什么也幫不上,連一貫注意她的墨竹,也只是在看到趙煜琬回來之后,一路嘮叨地拉他進屋,而不曾關注過她是否也在他們身后跟隨了一路。
或許,她若現在進去,非但不會有人覺得她好心好意,而會以為她是去落井下石吧。明明她才是這個府里的女主人,不是嗎?
風頭都被人搶光了,雖然幽芯這樣不顧名聲的風頭,她不稀罕,但總覺得添堵。
鳳菲璇手里還捏著方才趙煜琬送個她的蝴蝶雙面梳,在扶絮閣的里里外外轉了一圈又一圈,已經將近半個時辰了。
在這半個時辰里,她反反復復地回憶,他們相識相知的曾經,撫摸著琴案上的琴弦,她似乎又聽到了他彈奏的樂曲,似乎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見他撫琴,也好長一段時間,他們沒有一起來過這里了。
“萱兒……”突然,鳳菲璇聽到了他的呼喚。聞聲回頭,果然是他來尋她的,但是她從未有過的清醒,他這不是來尋她回房,而是和她商議事情。
“你說吧,我聽著。”她轉過身,赤著腳在冰涼的木質地板上走了過來,目不轉睛地看著他。那嬌小皎潔的足踝,如同溫潤純凈的白玉,以最為動人又優美的姿態,噠噠地踩在地板上,足以讓天下人為之失魂。
只是,沒有人知道,其實她很怕冷,即便現在是炎炎的熱夏,赤著腳,只是為了提醒自己,要冷靜,不管聽到什么樣的決定。
“為什么又不穿鞋呢?地板很涼的。”趙煜琬雙眸一亮,盯著她的雙足移不開眼,可眉間卻帶著少有的陰郁,他一把將她橫著抱了起來,放到了金絲楠的榻上,單手已經撐起了她的小巧的腳掌,細細地把玩,愛不惜手地搓揉不止。
而他卻蹲到了地板上,將頭埋到了她的脖子間,深深的嘆息,“萱兒,我該怎么辦?”
鳳菲璇沒有回答他,甚至沒有動一動。
“萱兒,我納個妾可好,我保證不會碰她,只為了保住她一條命,她執意如此,我……”趙煜琬不知道自己怎么開口,但是最終他還是說了,他從來不知道自己也有這么一刻,對自己說出的話,充滿了恐懼。
不,準確來說,是對這些話所帶來的后果的恐懼。
果然如此,她一早就猜測到,幽芯不會這么輕易對他死心的,不是嗎?鳳菲璇輕輕地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不知不覺地滲了出來。
氣氛似乎一下子就疆了起來,不知道過了多久,兩人都不再說話,趙煜琬再等,等她的回應。
可是,等來的卻是她答非所問的話,“我明日要去一趟云來寺,可能過些日子再回來。”
“為什么?”趙煜琬一滯,猛地抬頭,神色慌張地鎖著她。
鳳菲璇表情淡然,繼續道:“等我明日去云來寺上香后,你再命人操辦你和她的婚事吧,我是個自私的女人,接受不了自己的男人,當著我的面,娶別的女人。即便你不碰她,可依舊改變不了她是你女人的事實,終究是和我分享了你。不過,這個是特殊情況,或許我看不到,就會自欺欺人的以為這件事情從未發生過,你說呢?”
趙煜琬啞口無言,真的是沒有看到,就會當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了嗎?鳳菲璇,你真的可以做得到嗎?他信,還是不信?
“放心吧,我不會跑的,因為天下之大莫非皇土,你若當了皇帝,除非死,不然無處可逃,何況,我還懷了你的骨肉呢,能去哪?別擔心,我只是一時接受不了而已,畢竟人命關天。”鳳菲璇故作輕松地聳了聳肩,微笑著執起他的手,按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笑得傻里傻氣,溫良無害。
這個寬厚的大掌,隨意一放,就足以溫暖她的身心,可是這一次,她卻感覺不到,因為心臟像是被人捏碎了似的,痛徹心扉。
“你似乎一早就預料到了?”趙煜琬怔忪,仍舊沒有同意。
鳳菲璇雙手捧著他的臉,低頭下去,親吻他的唇邊,不緊不慢地笑道:“你不是也一樣嗎?她對你的情誼,而你對她并沒有十分排斥,不是么?”
“萱兒,你知道?你都知道是么?你的聰明真的讓我……”
“沒有知道很多吧,曾經聞到過你身上殘留著她的氣味,其實我知道只是她一廂情愿而已,不過,你始終給了她希望。”鳳菲璇伸手按住了他的唇,沒心沒肺地笑,那笑容里有別人看不懂的憂傷,可清明的眸子里卻透著大智若愚地光芒。
趙煜琬一僵,愧疚不已,“萱兒,對不起,我……”原來她并非一無所知,只是她信任他,給他最大的寬容而已。
鳳菲璇故作輕松地搖了搖頭,“不說這些了,你若還不放心,明日多派些人陪我去吧。我房里的一些金銀首飾,都是我們成親時候,你給我置辦的,我平時嫌沉重又繁瑣,就當我送給她當嫁妝吧,反正除了孩兒,我一無所有,都是你給的。”
“又說胡話了,你的東西,別人一樣都不能碰,其他的我再命墨竹去置辦一些,一切從簡。等明日過后,我就去接你回來。只是個形式,萱兒。”趙煜琬動容地握著她的手,親了又親,吻了又吻,不知道該如何才能填滿心中的黯然失意,還有那莫名其妙的惶恐不安。
“我知道。但是我有這個就夠了。”鳳菲璇淺淺地笑著,將手中的蝴蝶梳子像寶貝兒一樣呈到他的面前。
趙煜琬激動地將她按了下去,沉重又火熱的地含住了她那明明苦澀得要死卻自始至終死撐著笑容的嘴唇。
“唔……別,我呼吸不了了。你忘了和那位老師傅約好的事情了嗎?”鳳菲璇氣喘吁吁地推開他,好不容易豎起來的防火墻,差點又給攻陷了。
她不能再這么沉溺下去,人家都恬不知恥的來挖墻腳了,她還能這么軟弱下去嗎?鳳菲璇又怎么會和別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即便只是名譽上的也不行。她也絕對不可以任人踩到頭上來為所欲為。
既然幽芯可以利用她自己的清白和性命來挑釁,那也不要怪她利用這次的事情,尋得一次出去見司徒羽的機會。
至于幽芯,她回來再處理也來得及,畢竟她有得是辦法,讓趙煜琬看清楚,這個女人背后耍的這些小手段,有多讓人不恥;她更有辦法讓他為自己的多情和慈悲付出一些代價,要讓他從此之后見到幽芯,他就心有余悸才好。
本還有些情亂意迷的趙煜琬,聽鳳菲璇這么一說,這才想起,還有事情忘了做,他急忙地站起來,命人將那塊小葉紫檀的木料給那位老師傅送過去。
“這一輩子,梳子,你只能送我一個人,知道了嗎?不然,我絕對不會原諒你的。”鳳菲璇拉了拉他的手,霸道又決絕地警告。
趙煜琬心中一熱,竟然有些迫不及待地答應,“好,等我有空將哪位老師傅請回來,親自拜師學藝,一輩子都為你雕刻制作你喜愛的花式梳子,可好?”
誰知,當日的一戲之言,竟成為日后他日后空閑下來的,一大嗜好,或者說是緩解心中思念的一種消遣,也是支撐他年復一年地等待下去的一份寄托。
不管怎么說,對于鳳菲璇來說,這樣的甜言蜜語,聽著總是舒服的,何況,他說的從來都這么認真嚴肅。就像是君無戲言……
但是她只是笑了笑,并沒有回答他的話,因為她從來都不相信誓言,只相信行動。想了想,她還是勉強問了一句,“幽芯沒事了吧?”
“已無大礙,墨竹在守著她,不必擔心。”聽鳳菲璇這么問,雖然有些勉為其難,但是趙煜琬繃緊的俊臉,還是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來,將她摟進懷中,下巴輕輕靠在她頭頂上。
“哦,那就好。”鳳菲璇閉上眼睛,放任自己盡情地沉溺在他的溫情和寵愛之中。可是,心里還是有些硬生生的痛感,讓她即便表面如何平靜,都抵擋不住那種如同潮水的失落和黯然。
有誰,能理解她現在的感覺嗎?很像是她以前考試不及格那種空虛和內疚,更像是前世被4c炸彈撕裂的瞬間,沖擊而來的面對死亡的恐懼和害怕,是從此再無法見到母親的是失魂落魄,對,還有那無所依靠的飄蕩和迷茫,如同游蕩在世間的靈魂。
可是他明明還在她身邊啊,不過是今日出了點小插曲而已,她為什么要如此悲情?她的心到底是怎么想得?她何時,變得如此的感性了呢?鳳菲璇有時候覺得自己的情緒,很是復雜,說不清道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