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池墨高傲地背脊挺直。卻在聽到那聲熟悉的叫喚時。突然一凜。猛地轉過身來。無視躺在地上面無表情的沫兒。她看著門外的人。沾了污垢的臉。瞬間淚如泉涌。本該脫口而出的話卻在看到歐陽尋一身打扮的時候及時停止。她有些遲疑問:“是你。”
“郡主難道認識卑職嗎。”歐陽尋泰然自得地在牢房的門外坐了下去。伸手將食盒打開。端出了酒和小菜。語氣很低。有些調笑的意味。
可是就是這句話。卻足以讓熟悉他言行舉止的林池墨確認了他的身份。她激動地幾乎是直接撲過去。盡管此刻隔著一道牢門。可是。但絲毫不能阻擋她情緒的失控。眼淚直流。聲帶發抖地低吼。“尋哥哥。真的是你。”
“噓……”歐陽尋慌忙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側頭示意不遠處的獄卒。神色嚴厲地警告。“小聲點。”
可是誰也沒用注意。聽了兩人的對話。正躺在枯草席子上瘦弱不堪的沫兒。雙眸猛地一睜。凌厲銳利。但她一動不動。由上至下默默地打量著易了容的歐陽尋。那神色哪里有半點弱不禁風的樣子。
林池墨捂著嘴。只知道無聲地落淚。連日來的折磨。她的妝容早已沒有了往日的精致。頭發更是凌亂不堪。臉色蒼白如紙。就連最后那一絲不服輸的傲氣也即將消耗殆盡。在惶惶不可終日的此時此刻。還能見到一個可以依靠的人。她怎么能不動容。
這世上。只怕沒有人不怕死。明日便是林家的死期。當然這其中也包括她。本是呼風喚雨、人人羨慕的皇親國戚。親姑母是皇后。表哥是太子。她還是曾是一手培養出來的未來太子妃。可是誰又能阻止他們的被處死的命運。皇后被禁。太子冷眼旁觀。她淪落為失貞死囚。沒有人再幫他們了。
百年權貴。二百多口人命。難道就此毀于一旦了嗎。不。她不服。為何男人之間的爭權奪位。最后卻要他們這些老弱病殘孕的婦人、小孩來承擔。
“尋哥哥。你要求我們。我不想死。還有我爹我娘。弟弟……”林池墨泣不成音。她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死死地拽住歐陽尋的衣袖。苦苦哀求。
看她這么失控的樣子。歐陽尋一時不知如何開口。他和林池墨從小便認識。雖然相處的時間不多。但也算是兒時玩伴。何況她還是他的救命恩人。盡管她當時心懷鬼胎。但他歐陽尋卻不是一個忘恩負義之人。
“池兒。你冷靜一些。我好不容易借著六扇門的名義混進來。時間不多。何況林家一案只怕已經無力回天。求你一個人已是費力。其他人是再不可能。再者。你爹爹的罪不可饒恕。我為人臣子。可不能泯滅良心。”歐陽尋苦笑著搖了搖。不動聲色地將被她握著的手扯了出來。
聽著這番話赤果果的話。林池墨絕望地閉上眼睛。任由著隔壁傳來的熟悉的哭鬧聲、哀嚎聲貫穿了她的靈魂。擊碎了她僅剩的妄想。最后只剩下求生的**。戰勝了一切。她倏然睜開雙眼。堅決的道:“那尋哥哥。求你帶我走吧。日后即便是做牛做馬。只要不死。池兒都愿意。”
爹。娘。不要怪女兒自私。要怪就怪這個國家。更多更快章節請到。怪那個害死你們的狗皇帝。還有他那些不擇手段的兒子們。女兒出去之后。一定會想方設法為你們報仇。親手殺了狗皇帝。用他的頭。給你們祭拜。林池墨在心中暗暗地下了決定。她一定要報仇。殺了狗皇帝。殺了趙煜琬。同時。她也要讓她的太子哥哥嘗試一下這生不如死的滋味。
她要讓每個害過她的人。都付出代價。林池墨雙手握緊成拳。那尖利的指尖早已深深地掐緊了掌心的肉里。那徹骨的痛。切膚之恨。那么的深刻。她永生難忘。
歐陽尋默默地點了點頭。然后神色凝重的環顧一下四周。不難看出。他正在想著對策。
誰知。他剛抬頭。還沒開口說出具體的計劃。便看到一直沉默著的丫鬟沫兒突然爬了過來。扯住了林池墨的腳。膽戰心驚地哀求。“小姐。您要把奴婢帶走。千萬別扔下奴婢啊。”
“沫兒。對不起。我也很舍不得你。但是尋哥哥只能帶一個人。這么多年來。我待你如親妹妹一般。若不是萬不得已。又怎么舍得丟人你。還有我爹娘他們。”林池墨捧著沫兒的頭泣不成音。那蒼白的臉色如此的悲痛。任是誰看著都覺得每一句話都像是一把尖刀。切著她的心肺。
沫兒冷笑不已。只怕也唯有陪伴林池墨多年的她知道。這番話中的。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
“不過。沫兒放心。我一定會替你和爹娘報仇的。一定會的。黃泉路上陰冷。我不能陪在爹娘身邊盡孝。姐姐在此求你。沫兒。以后你就是林家二小姐。到了九泉之下。幫我照顧好爹娘。還是弟弟妹妹。好嗎。”唯恐她不信。一不小心將事情鬧大。林池墨說著突然放開手。噗咚在她面前跪了下去。哭得梨花帶雨不成人樣。
沫兒一時傻了眼。面對這樣嬌滴滴的人兒。她歷來高高在上的主子。此刻竟然這樣誠心托付。似乎此番活著出去的人才是英勇就義的。而他們去死的卻更像是去享福的一樣。若她真是一個死心塌地的安分小丫鬟。那必定會感激涕零。恨不得替她去死了吧。
可惜。她沫兒不是。她絕對不會讓林池墨活著出去的。
“不。小姐。奴婢這一輩子都要跟著您啊。如此血海深仇。怎么能讓您一個人承擔。讓奴婢去替您辦。”沫兒心底冷笑不已。臉上卻哭不絕聲。雙手死死拽著林池墨的手不放。她怎么能放她走了呢。
歐陽尋看時間差不多了。被叫大胡子叫走的士卒遠遠地似乎就要走過來了。他被主仆兩人哭得心煩意亂。并不理會沫兒的惺惺作態。而是低聲對林池墨警告道:“好了。別吵了。池兒。準備準備。我帶你出去。”
聽了這句話。林池墨也是急了。再來不及和自己的丫鬟虛以委蛇。強硬地甩開沫兒的手。趴到牢門前。激動地問:“尋哥哥。我都準備好了。現在需要怎么做。”
“你別動就行了。等下他們回來。我將他們放倒之后。你換上我的衣服。我給你易容成我現在的樣子。”歐陽尋擺擺手。一臉專注地計算著大胡子兩人走來的腳程。
林池墨不解地問:“那你呢。”
“我自然是扮成那個守門的。帶著你出去。不然你只怕應付不來那些戰場上回來的如狼似虎的士卒。”歐陽尋沉沉地解釋。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就在他已經準備好如何神不知鬼不覺出手的時候。被林池墨無情退到一旁的沫兒。卻突然猛地竄上來。從后面雙手勒住了林池墨的脖子。迅速拽到了墻角。遠離了牢門。
不管是歐陽尋還是林池墨都被這樣的突發情況嚇了一跳。林池墨一時說不出話來。只有他急躁地低吼。“你這丫頭。怎么回事。”
此時。歐陽尋才真正的注意一直在旁邊看似柔軟的丫鬟。見她凌亂的臉色異常蒼白。可是卻難掩雙眸的銳利。眼底還帶著幾分嘲弄。開口已經沒有了作為丫鬟的唯唯諾諾。“歐陽統領。怪不得小姐一直說她不會就這么死掉的。原來是你要來救她啊。可是。你們也太小看我了。想走。沒這么容易。”
“沫兒。你想做什么。”林池墨脖子被她捏的發痛。方才沒有反應過來。現在剛想運功反駁。不料沫兒早有準備。先她一步將她內力擋了下去。林池墨不敢置信。一直伺候她的小丫頭。竟然有這樣的身手。
沫兒輕輕地扯了扯嘴角。冷嘲熱諷道:“不想做什么。奴婢就是想小姐您一起把奴婢帶走而已。誰想死啊。林家二小姐。呸……奴婢可擔當不起。”
“你……”林池墨沒想到她這么直白。一時氣得說不出話來。她更不敢置信這個就是一直陪著她身邊。對她言聽計從的丫鬟。
歐陽尋微怔片刻。目光冰冷地盯著沫兒。幽幽地開口。“你是誰。”
“我就是沫兒啊。怎么歐陽統領以為是別人易容的嗎。沒想到歐陽統領的易容之術這般如火純青了。有這樣手藝的人可不多啊。唯一一個千面觀音。若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死了吧。難道歐陽統領和他是師出同門。亦或者是有別不為人知的秘密。”沫兒天真地一笑。模凌兩可的話。卻足以讓歐陽尋勃然失色。
他半瞇著眼。疾言厲色地再次問。“你到底是誰。”
“尋哥哥。求我。沒時間了。殺了她……”林池墨抵死掙扎。可是卻怎么也掙脫不了一個丫鬟的手。她早已氣得七孔生煙。
“哼。不自量力。”沫兒對著林池墨冷哼一聲。她指尖的力度越發蕭殺。抬頭對著剛有動作的歐陽尋恐嚇。“你別動。不然我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