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跳下重卡,剛想說些什么時,呆在重卡上的繪梨衣突然也跳下了重卡。
林洛的腳步停下了。
千島惠子的世界觀正在被刷新。
繪梨衣呆住,一時都忘記了吃醋的事情。
跳下卡車的女孩向著四周張望,潔白的小裙隨著前行露出少女的膝蓋。
林洛僵在原地,感覺到了巨大的悲傷。
女孩眼睛中流動著悲傷,她忽然輕聲說道:“這就是你說的,失去你的那個未來嗎?”
繪梨衣停下了。
她靜靜地呆在那里,及膝的暗紅色長發(fā)輕輕飄動著。
她坐到地上,紅發(fā)鋪散,彼岸花一樣綻放。
“我最終會消失掉的對嗎?會被林洛親手改寫掉的對嗎?當(dāng)林洛來到我這個未來時,見到的一定是高興快樂的我。”
“這樣也很好啊……一個歡快的故事里,本來就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悲傷的我。”
此時夕陽沉入地平線下,暮色如深紫色的海潮,涌入繪梨衣的視線。
“可是……”
“在消失之前,我會走完失去林洛的一生對嗎?”
“其實我聽懂了的……我的一生,乃至這整個世界時間的盡頭,對世界來說也不過是一瞬間就鋪展開的畫卷。”
“大概,我就是最后的那幾幅畫卷吧,在林洛把我從畫卷中抽出來前,還能存在的最后的幾幅世界的畫卷。”
“你是最后一幅畫卷。”林洛來到繪梨衣的身后。
“世界好殘酷啊,不管我做什么,都沒法讓林洛看到了。”
“我看到了。”
“可是林洛很溫柔,所以世界一定也很溫柔的。”
“世界很殘酷,世界很冷漠,世界很卑微……可世界一點也不溫柔。”
繪梨衣忽然站了起來,她的身上升騰起白色的光,她在白光托舉下飛起來。
繪梨衣看著世界,世界漸漸變小,夜空浩瀚深沉。
林洛和現(xiàn)在的繪梨衣發(fā)送了一條消息,飛行術(shù)的技能釋放,騰空而起追上繪梨衣。
繪梨衣越飛越高,世界越來越小。
繪梨衣看著這個世界,萬家燈火,星空一樣璀璨。
繪梨衣想到了那些鬼齒龍蝰,想到林洛被鬼齒龍蝰咬進身體的畫面,笑起來。
她向著東京的海灣飛去。
林洛的飛行術(shù)速度追不上繪梨衣,他給自己兌換了新的技能。
他飛在女孩身后,看著女孩包裹在光中。
女孩看著世界,世界很大,真的很大,卻再不是那個可以隨時聯(lián)系上林洛的世界了,再也不是那個可以和林洛聊天,可以跟隨著林洛去深海去過去未來的世界了。
繪梨衣你知道嗎?其實世界已經(jīng)不溫柔了。
東京像是一片光的海洋,光芒璀璨蔓延幾十公里的距離,連夜空都被人間照亮。
僅僅這樣的一座城市,就有上千萬人在生活著。
繪梨衣沉默地飛著,遠方天空樹拔地而起插入漆黑的云端,不斷變換著各色的燈光。
繪梨衣落到天空樹的頂點,天空晴朗,天空樹沒有被閃電點燃,沒有神啟,也不暖和。
634米的高空,高樓風(fēng)呼嘯而過,寒風(fēng)刺骨。
繪梨衣看向不遠處的海灣,深黑色的海水倒映著城市的光,海上巨大的人工島上燈光璀璨,有好多好多的人。
“世界很溫柔。”繪梨衣的聲音幾乎被淹沒在風(fēng)聲中。
繪梨衣感覺著精神力的消耗,飛到天空樹下的公園,看到寺廟里的和尚還在主持著抽簽。
繪梨衣飛過巨大的人工島,東京灣黑色的海水和夜色交融,遠處的迪士尼樂園燈光通明。
繪梨衣降落在迪士尼樂園里,眼前是灰姑娘的城堡。
“還沒來得及逛完啊……”繪梨衣呆呆地看著城堡,一對又一對的情侶從她身邊走過,女孩的尖叫聲,男孩的嬉鬧聲,情侶的交談聲,小孩的哭鬧聲,無數(shù)的歡笑聲……
往來的人們笑容滿面的。
繪梨衣走過動物天地,走過卡通城,走過未來樂園,走過世界市集。
她發(fā)現(xiàn)迪士尼原來沒那么好玩啊。
繪梨衣又走到了探險樂園,她看到大帆船,看到大樹屋,看到閣樓舞臺。
她決定收回之前想的話,迪士尼依然是很好玩的。
“世界很溫柔。”繪梨衣再一次說。
她的身上忽然涌起光華,人群發(fā)出驚呼,繪梨衣飛到空中,向著東京的海灣飛去。
感受著精神力的消耗,繪梨衣飛向更高更遠的空中。
繪梨衣想到了瞬移,從瞬移想到了永動機。
她沒有用瞬移,接近枯竭的精神力反饋到繪梨衣的身上,光芒開始變得稀少。
繪梨衣發(fā)現(xiàn),自己沒辦法飛到極淵了。
“其實……我還是感覺鯨落最美。”繪梨衣停了下來,她輕聲說道。
林洛心想都說了不是鯨落了。
三千多米的高空,寒風(fēng)冷的像是凜冬,繪梨衣和林洛停在空中,女孩身上的光漸漸黯淡。
“我也想像鯨那樣落進深海里。”繪梨衣接著說道。
林洛心想你這小身板也供養(yǎng)不了生態(tài)系統(tǒng)啊。
繪梨衣靜靜地看著身下的太平洋,忽然她解除了身上的光華。
林洛陪著她從高空落下,他想到了晴女,可繪梨衣并不會祈禱。
林洛想像帆高拉住陽菜那樣拉住繪梨衣的手一起下落,想像立花瀧拯救三葉那樣救下繪梨衣緊緊相擁,可現(xiàn)在的繪梨衣只是一道剪影。
剪影的意思,是已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情。
不管是現(xiàn)在的從高空落下,還是接下來的落進深海,都是已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情。
它就像世界最后的一絲掙扎,記錄著世界被改寫之前的影像,告訴被改寫后的人們,曾經(jīng)還有另外一個世界存在過。
在那個世界,有一位繪梨衣從三千米的高空,落入了三千米的深海。
狂風(fēng)呼嘯,將林洛吹到遠離繪梨衣的地方,林洛使勁的撲騰著腿腳,想改變調(diào)整自己的方向,讓自己離繪梨衣更近一點。
風(fēng)越來越大,海越來越近,黑色的海面就像一面往上往下往左往右都看不到盡頭,永遠抵達不了邊界的墻。
那就是死亡。
超過半分鐘時間的漫長下落中,繪梨衣回想著林洛偷偷回收龍王鯨然后掉下去的飛揚神采。
她忽然笑起來,神采飛揚,雙手放在嘴邊,對著寒風(fēng)放聲大喊。
“林洛,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