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著太陽都已經下山了,蕭天逸還沒有起來的意思。蕭朝難免有些心急,起身想再去勸說兩句,卻被沈老夫人攔住:“給他點時間吧,這一關始終是要過的,此刻不要逼他。”
“可是……”
蕭朝的話還未說出口便被蕭天逸打斷:“今夜我一人守靈足矣。祖母年紀大了,該早些歇息。師父和靈兒一路上也辛苦了,不必留在這陪我。朝叔,明日我會去找你,今天就先退下吧。”
蕭天逸僅三言兩語就把所有人安排的明明白白,可如今眾人也不好反駁什么,只得聽從。沈老夫人心里稍有安慰,從剛剛蕭天逸的氣勢上來看,這個王府他是能打理好的。
眾人離開靈堂,沈老夫人才注意到楚玨靈,眼神驚訝,又看向楚江秋。楚江秋迎著沈老夫人的目光,趕緊行禮道:“老夫人,小婿楚江秋給您請安。”
老夫人趕緊握住楚江秋的手,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這丫頭可是我的外孫女靈兒?”
楚江秋回道:“回老夫人,正是。”
轉身對著楚玨靈說道:“靈兒,過來拜見你祖母。”
楚玨靈帶著淚花,走到沈老夫人身前,柔聲道:“靈兒見過祖母。”
沈老夫人喜極而泣,趕緊拉起楚玨靈:“乖孩子,快起來。讓我好好看看。”
楚玨靈的眉眼像及了沈憐汐,沈老夫人越看越喜歡楚玨靈。拉進懷中,抱了好一會兒,念叨著:“沒想到,我今生還能得見我的外孫女靈兒。老天慈悲,憐汐泉下有知也能安息了。”
提到憐汐,楚江秋心中又是一痛。
……
因著王妃吩咐,即便世子走后楓樓梧也一直有人打掃,楚江秋便和楚玨靈住了進去。
楚玨靈推著父親來到了楓樓梧,一切都是原樣。楚江秋,看著楓樓梧的一草一木,濕了眼眶。沈憐汐的音容笑貌回蕩在整個楓樓梧。他們的大婚,仿佛恍如昨日;憐汐羞澀的眼神;平日里那份純真的性子,還有那爽朗的笑聲。
與憐汐在一起生活的那幾年里,是楚江秋一生中最幸福最快樂的時光。楓樓梧曾經承載了多少歡樂,如今便承載了多少悲傷……
楚玨靈看著院中的假山,還有那熟悉的廊亭,后院的荷花塘……這些曾經在夢里無數次出現過的地方,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原來記憶深處的東西,不論經過多少歲月,都不會被遺忘。
楚玨靈見父親濕潤的眼眶,心里一陣心酸,柔聲道:“父親,不要難過,靈兒會一直陪在父親身邊的。”
楚江秋收回了思緒,目光溫柔的看向自己的女兒,輕聲說道:“讓靈兒擔心了,為父只是想起了我們一家三口從前的時光。”
楚玨靈不愿父親陷在傷心的回憶中,便扯開話題,詢問自己幼年的趣事。楚江秋滿臉笑意的回憶著楚玨靈年幼時期的軼事。
……
蕭天逸不知獨自一人又跪了多久,默默的從懷中拿出發簪,站起身慢慢走向沈沅芷的棺槨。
眼淚不知不覺的流下,蕭天逸將發簪戴到了沈沅芷的頭上,火紅的嫁衣并未搶走沈沅芷的一點光彩,棺中的婦人美貌依舊。
蕭天逸緩步走向王府后院的一棵枇杷樹下,拿起一旁的鐵杵開始刨土。不多時,蕭天逸從坑中取出了兩壇酒。這酒是他九歲的時候和父王一起埋的,父子二人約定等他娶妻時拿出來喝,父子倆還約定屆時要一醉方休。“可不能給你母妃知道,要不然她該說我教壞你了。我覺得,男子漢大丈夫,怎么不會喝酒,定要試過一醉方休,那才叫痛快!”
想到這,蕭天逸輕嘲般的笑了:“父王,你失信了。”
抱著兩壇酒的蕭天逸重新回到靈堂,打開其中一壇,酒香四溢。
“母妃,我把靈兒妹妹給您帶回來了,孩兒不曾失約,孩兒還給您帶了禮物回來。您瞧瞧,是不是特別好看。”
“父王,師父沒有死,我也找到師父了,師父他老人家回來看你了。”
蕭天逸一邊大口大口的喝著酒,一邊呢喃自語著。
“不是說一醉解千愁嗎,可我怎么還是愁得很。”
“母妃,父王教壞我,他教我喝酒,從小就帶著我偷偷喝,您打我吧,我長這么大您都還沒打過我。阿澤總說舅母嚴厲,動不動就要 挨揍,可您從來都沒打過我。”
此時的蕭天逸似一個三歲孩童般撒嬌,甚至渴望著父母的責罰。這樣的蕭天逸,在楚玨靈失蹤的那年就已經死了,所以啊,看見了這樣的蕭天逸,怎么能活著離開呢?蕭天逸出其不意的閃身來到屋頂。
四周各方勢力的暗探一瞬一息間就已經死了個徹底。鮮血再次染紅蕭天逸的衣袍,他卻絲毫不在意。
不管這些人是誰派來的,就當做是利息先收了吧。父王母妃仇,整個王府的痛苦,他要一點一點的還回去。
蕭天逸提著劍輕盈的重新落回院中,冷聲說道:“把尸首都處理掉。就回去睡覺吧。”
蕭塵從暗中走了出來,原來蕭塵一直沒有回楓樓梧,他擔心世子,可是又無計可施,只得在暗中默默的陪著。蕭天逸剛才的話,毫無疑問是對自己說的。
蕭塵立刻明白,原來世子一直都知道自己躲在暗處。心下也是出了一身冷汗,幸好世子沒有怪罪。
蕭塵立即按照命令,開始清理院中的尸首,都拖到后院的樹下埋了起來。處理好尸首,不敢忤逆蕭天逸,便乖乖的回楓樓梧了。
。。。。。。
楚玨靈一晚上都極其不安,心里很是放心不下蕭天逸。天還未亮便起身去了靈堂。
只見蕭天逸斜靠在柱子上喝得酩酊大醉,衣服上的血跡已經有些發黑,手邊是已經空了的兩壇酒罐。
嚇得楚玨靈還以為蕭天逸做了傻事,沖上去抱著他就是一頓哭。撕心裂肺的喊聲倒是把整個王府都吵醒了。
蕭天逸皺皺眉,抬手揉了揉宿醉后悶疼的頭。一睜眼就看見楚玨靈埋在自己懷里哭得傷心,蕭天逸不禁好笑。
眾人趕到就看見這一幕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蕭天逸見人越來越多,俊臉一紅:“靈兒別哭了,大家都看著呢。”
聽見蕭天逸的聲音,楚玨靈一愣,抬頭一看,確實是蕭天逸:“天逸哥哥,你是不是詐尸了。”
聽言,蕭天逸一個爆栗就叩在楚玨靈腦門上:“你在想些什么?”
楚玨靈揉了揉通紅的腦門,回頭一看,所有人都一副看戲的樣子瞧著他們倆,頓時臉紅成了蘋果。
“我,我以為,我以為你……”
蕭天逸起身,看了看自己被染紅的白袍,當下便明白了。揉了揉楚玨靈的頭:“別擔心,不是我的。”
皇宮御書房
蕭承炎一早就得到密報,蕭天逸已經回到了安慶王府。蕭承炎一向自負,并未把一個少年放在眼里,只吩咐暗探密切監視王府所有人的動向。
……
晚間,南箕收到了北斗傳信,帶蕭天逸去梅羽軒。于是,南箕來到靈堂,跪在蕭天逸身側,輕聲說道:“世子,請隨我去一個地方,一切秘密都將揭曉。”蕭天逸沒有搭話,只點了一下頭。
南箕,將一套小廝的衣服遞給了蕭天逸,讓他換上。又將蕭天逸的衣服,交給了蕭塵,讓蕭塵扮做蕭天逸守在靈堂掩人耳目。
南箕和蕭天逸則趁著夜色溜出了王府。南箕起初,帶著蕭天逸在城中兜了幾圈,確定無人跟蹤,這才向梅羽軒的方向行去。
二人從后門進入,梅羽軒的院中,北斗已經等在那里。北斗示意二人不要說話,便帶他們來到后院柴房,三人進入柴房里的密道。北斗在前,蕭天逸在中間,南箕跟在最后。順著直直的甬道走到盡頭,北斗來到青銅燈臺前,將它旋開后,側面便是院中一座假山,三人從假山中走出來,穿過院子。北斗在一間亮著燈的屋前停下,推門進入房中。房里坐在兩個人,東奔和西走,二人依然戴著面具。
進屋后,北斗三人相繼落座。屋內沉默了片刻,北斗開口道:“請世子節哀。王爺的事情,我們始料未及。”
蕭天逸冷漠的坐著,這些話不是他想聽的,所以他并不想搭話。北斗想了想繼續說道:“世子可是打算為王爺和王妃報仇嗎?”蕭天逸終于有了反應冷冷的反問了一句:“難道不應該嗎?”
北斗繼續問道:“你可知道報仇失敗的后果?如果失敗了,你,整個安慶王府,甚至整個將軍府,必將受到牽連,都將蕩然無存。這個后果,你能承擔嗎?”
蕭天逸聽完北斗的話,有了一絲猶豫,是啊。搭上自己的性命,他不在乎。可是想到師父,靈兒,外祖母,外祖父,還有王府上下幾十口人。腦海中憶起父王的話:任何時候都不要被仇恨沖昏頭腦。
北斗看出他的一絲猶豫,慢慢說道:“世子,復仇是一條有去無回的道路,所以世子唯有背水一戰,方能保全眾人。我們四人愿助世子一臂之力。”
蕭天逸看著北斗問道:“你們到底是什么人?你們跟我父王有什么關系?”
北斗起身,走向墻邊的柜子,柜子里有個暗格。北斗從暗格中取出了一個盒子,拿到桌前。
北斗深情的望著案上的盒子,半響看向蕭天逸,說道:“世子,我們四人原本是先皇的暗衛,只聽命于先皇一人。當年,先皇發現平襄王暗中與翟魏國二皇子往來甚密。為了以防萬一,便提前做了籌謀。”
說完,北斗打開了案上的盒子,從里面取出來兩樣東西,交給了蕭天逸,說道:“世子請看?”
蕭天逸拿起其中一個印章的東西,仔細看了又看,有些詫異的看著北斗答道:“這是傳國玉璽?”
北斗說道:“不錯。先皇擔心平襄王謀反,故而提前做了一個贗品留在了宮中,這個真的玉璽命我帶出宮藏了起來。當年,先皇派你父王去鮮卑國采購戰馬,就是先皇已經察覺,平襄王要有所行動了。先皇怕你父王遭遇不測,這才命他去鮮卑國的。”
蕭天逸拿起另外一件折好的絹布,打開,里面是傳位詔書,皇位是傳給父王的。
北斗繼續說道:“先皇知道你父王無心權位之爭,故而命我四人暗中保護王爺。無論王爺爭權與否,我等都誓死效忠。如今,王爺離世。我等愿意追隨世子復仇。”
說完,北斗跪地行禮,南箕、東奔、西走也紛紛起身跪地行禮。
對于蕭天逸來說,這些都來的太過突然,他還沒有完全消化,只得扶起北斗道:“各位伯伯,請先起來,”四人起身。
蕭天逸冷冷的問道:“北斗伯伯,我想知道,父王和母妃到底是怎么死的?”
此時南箕接話道:“回世子,翟魏國二皇子云天就是協助當今皇上,毒殺先皇的人。你們在翟魏國逼的他走投無路,他便來到蕭南國求助于當今皇上,然而皇上想殺人滅口。云天僥幸逃脫,于是便找到了王爺,將當年毒殺先皇的事,告知于王爺。云天來安慶王府的事,很快就被皇上知道了。于是王爺讓蕭朝從王府密道送走了云天。”
蕭天逸很詫異的看著南箕道:“王府有密道?為什么我從未聽父王提起過?”
南箕說道:“回世子,王府密道是當年先皇賜給王爺府邸的時候修筑的,知道的人本就不多,先皇是為王爺留作不時之需,下令不得擅用,因此世子不知曉是正常的。”
蕭天逸已經完全明白了,皇上殺他父王是做賊心虛,殺人滅口。這更堅定了,他要復仇的決心。
蕭天逸冷若冰霜的問道:“南箕叔叔,皇上是如何殺死我父王的?”南箕點頭悲痛的說道:“皇上逼王爺自己飲下毒酒,方可換得王府眾人生還。”
蕭天逸聽完,咬緊牙關。心里暗暗發誓:此仇必定要他加倍償還。又開口問道:“那我母妃呢?”
南箕萬分自責的說道:“請世子責罰,王妃的死是屬下的疏忽造成的。”
蕭天逸疑惑的看著南箕問道:“南叔,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南箕懊惱的回道:“回世子,王妃命我們將王爺的尸身抬回臥房后,王妃便將門關了起來,不允許任何人打擾,是屬下大意了。待我們為王爺布置好靈堂,前去找王妃的時候,才發現王妃已經自盡了。”說完南箕悲痛的哭了起來。
蕭天逸太了解自己的父王和母妃了,他們二人任誰都不可能獨活于世。蕭天逸將這筆賬一同算到了皇帝身上。
于是清冷的對南箕說道:“南叔,你不必自責了,父王離世,母妃是絕不可能獨活的。”
北斗見此情景,心下也是極為難受,便岔開話題望著蕭天逸說道:“世子,還有東西請過目。”
說著,北斗拿出了皇帝派人送去邊境的密信,還有那把御賜的御龍劍。一并交給了蕭天逸,說道:“世子,請看。”
蕭天逸拿了密信看了起來。隨后冷冷的說:“他連我外祖父都不肯放過了。”
北斗知道,此時的蕭天逸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復仇。于是說道:“明日開始,先皇離世,王爺被殺的真相便會在坊間慢慢流傳開來。”
“今夜西走便會帶著這封密函,前往仍圖鎮通知沈老將軍,還請世子給沈老將軍寫封手書,表明立場,不知世子意下如何?”
蕭天逸點點頭說道:“嗯!就按北斗伯伯安排的做吧。”
北斗繼續道:“接下來幾日,還請世子配合,只需要在王府安心等消息,一切如常即可。南箕會繼續留在王府保護世子。另外,世子暫時不要讓沈老夫人回將軍府,恐有危險。以千機閣目前的人手,保護一個安慶王府還是綽綽有余,但是如果要再加上一個將軍府恐怕做不到。”
蕭天逸點點頭說道:“好,祖母和沈家我來安排。北斗伯伯一切還需小心。”
北斗道:“世子放心,我們自會小心的。世子有任何吩咐讓南箕聯絡我們即可。這把御龍劍還請世子收好,世子也一定要保重。”最后一句話的分量,大家都懂。
商量好一切,蕭天逸和南箕悄無聲息的回到了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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