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迥還在追著弟弟嘮叨，肖文靜看得發笑，隨手從兜里取出盒餐巾紙，自己抽出一張，剩下的全都遞給了顧遴。

顧遴接過來，毫不客氣地把里面全部的紙撲在頭上，狠狠地搓了把臉。

“嘖嘖，”顧迥撣掉他濺出來的紙屑，不停搖頭，“粗魯，我怎么有你這樣的弟弟！”

他身上的襯衣雪白雪白，干凈得像洗凈消毒再烘干熨平整，簡直可以拿去賣了。

肖文靜輕聲道：“他以前住在工地的工棚里，聽說燒熱水很不方便，冬天也只能喝涼水，用涼水洗澡……”

顧迥頓時語塞，嫌棄的表情轉變為內疚，偏還要嘴硬地道：“誰叫他自己要離家出走，書也不讀，能找到什么好工作？”

肖文靜嘆了口氣，心知顧迥的話有道理，如今這世道，沒有學歷沒有門路本來就找不到像樣的工作，像她不是也只能擺路邊攤嗎？剛出獄那會兒，她活得比坐牢更艱難，差點就自暴自棄地想回到監獄里。

顧遴理都不理他哥，擦過臉以后轉頭朝肖文靜看，嘴角幾不可覺地牽了一牽，大概算是個微笑。

肖文靜自然而然地伸手替他摘掉臉上沾的紙屑，顧遴也仰起臉配合她，他們做這些動作的時候心中不生半點邪念，光風霽月，就像一個姐姐關心她的弟弟，或是一個母親照顧她的孩子。

她想，她和顧遴其實相識的時間不長，但她們能夠走得這么近，比親人更能互相理解，正是因為他們共同經歷了彼此人生的最低谷。那段時間，她們的未來都黯淡無關，她們像螻蟻般活在社會的底層，所有人的腳下，唯一的安慰只是每天早晨的一個熱氣騰騰的雞蛋灌餅、一點毫無意義的眼神交流……這樣的感情，沒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永遠沒辦法體會。

肖文靜與顧遴四目相對，他點頭致謝，她回以微微一笑，心想，“陰刻風水”了解她，所以“體驗系統”為她編織的每個故事里都有顧遴的存在，并不只有愛情才是人與人之間美好的感情，他是她幻想邊界最后的安全閥，正如現實中她也是他的安全閥。

顧迥被兩人晾在一旁，左右看了看，心里不開心的同時升起警惕——他已經有一個搭檔一個老友坑在這女人身上了，難道弟弟也要被她拐走？！

絕對不行！

他眼珠一轉，伸手指向旁邊某棵樹的樹冠，叫道：“你們看！”

肖文靜抬起頭，北地路邊的行道樹都出奇得高，這棵樹也不例外，目測的話怕是接近二十米，樹冠直徑在三米左右，有趣的是樹葉圓圓小小，大概只有拇指甲蓋大小，一片一片拼湊成傘狀的樹冠。綠色的樹冠中點綴著指頭大小的緋紅果實，煞是好看。

“這是什么樹？”顧迥為了打斷那倆的對視沒話找話說，“寒露都降了居然還結著果。”

肖文靜認了一會兒，當然認不出那是什么樹，她搖搖頭，張口剛要說話，耳邊突然炸開一聲巨響。

“砰！”

枝搖葉顫，一只烏鴉飛出樹冠，“嘎嘎”亂叫著消失在天邊，鳥叫聲在樹與樹之間回蕩，有風迎面而來，落葉發出窸窸窣窣的微響。

“是槍聲！”顧迥凜然道，話音剛落，顧遴一把將肖文靜拖到自己背后。

“出來！”他面向西面，死瞪著那棵不知名樹的樹干。

兩秒鐘后，一樣東西從樹后繞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