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文靜擋在前方，“葉子襄”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走開！”
“我不！”肖文靜死盯著漸漸逼近的劍光寒刃，大腦急速運轉，快想啊，總有辦法的，快想出來啊！
沒等她激發出生命潛能，數十把劍已經招呼過來，差點把她捅成馬蜂窩——
“葉子襄”摟住肖文靜的腰帶開她，一腿掃去，只聽到清脆的骨節斷裂聲，幾匹黑馬狂嘶滾倒，馬上騎士手舞足蹈的摔下來。離他們近的幾個騎士紛紛勒馬，躲閃不及的也被地上的人馬絆倒，跟著摔到地上打滾，哀號呼痛，一時間塵土飛揚，鮮血四濺。
肖文靜只掃了一眼，轉眸去看他的右手，那手軟軟地耷拉在身側，像是平時那只健康的手蛻掉的皮。
“很嚴重嗎？”血一直沒止住，順著手指一滴一滴落到地上。
“葉子襄”左手使勁，肖文靜被甩上半空，落地時已離斗場有一段距離。
“走！”
他沒有回頭，右手在滴血，左手緊握成拳，面對著兇性大發的幽靈騎士，做出挑釁的手勢。
肖文靜沒有動。
騎士團的首領噙著一抹笑意，遠遠望著斗場，表情像在看一場精彩的比賽。
“葉子襄”大吼：“快開！”
——肖文靜知道她必須走。
她一步一步后退。
——可是，請你不要死。
“葉子襄”沖入馬隊中！
——因為她還有話問他。
你有沒有記起我？
肖文靜轉身飛奔，身后傳來慘叫和怒吼。
——你有沒有喜歡過我？
腳步陡然剎住，肖文靜踉蹌后退。
正前方一匹仿佛從夜色深處馳騁而出的駿馬，通體漆黑，馬上的騎士一身黑甲，手肘撐在馬頭上，饒有興味地俯視她。
肖文靜看看他，迅速轉頭看另一個，瞠目結舌。
“你們……你們是……”
他笑了笑，替她接上去：“雙胞胎。”
“雖然幽靈是沒有名字的，但我希望你記住。”他在馬上俯身行禮：“我們是兄弟，你可以叫我夜，叫我弟弟影。”
“葉子襄”在遠處發出一聲怒喝，面前的男人抬頭望去，和另一張相同的面孔打個招呼。
肖文靜趁他分心，發足就逃！剛跑了兩步，頭皮忽然一涼，滿天發絲飛揚！
她又驚又怒，頓住腳，長發只剩下半截，零亂的斷發撒了一身。
那男人握著肖文靜一綹斷發，輕柔地道：“嘖嘖，多美的頭發，我真是喜歡那種黑色……”
肖文靜咬緊牙，不跑了，這種變態一個都對付不了，何況眼前有兩個！
死就死吧！
“你！”肖文靜大膽地指著他：“你和你的變態弟弟到底想怎么樣？”
“影沒告訴你？”他好驚訝的樣子：“我們要殺你哦。”
他弟弟在遠處叫：“別急著殺她，把她留給我！”
哥哥一揚眉，無奈地道：“我弟弟老毛病又犯了，我告訴你哦，影非常非常喜歡女人，可惜，他根本不懂什么叫溫柔。那些被他看上的女人，結果都比死更慘。”
肖文靜冷笑一聲，“這么說你很溫柔了？”
他突然伸手，手掌落到她光裸的肩膀上，硬把她拉到近前。
肖文靜掙扎著，他捏住她的下顎，逼她抬起頭。
他的臉俯過來。
鼻尖擦著鼻尖，肖文靜屏住呼吸，瞪著那雙眼。
近距離才發現，他的瞳仁是深灰色的，陰暗天空的顏色。
“你……想不想試試？”
熱氣在肖文靜臉上徘徊，她閉上眼。
眼睛真是人身體上最奇妙的組成部分，它睜開的時候，你和這個世界是相連的，它閉上的時候，哪怕天塌地陷，你也不用怕了。
因為看不見，所以不用怕。
最簡單絕望的自我放逐。
“夜！她是我的！”
“是嗎？誰說的？”
“老規矩，誰先看到歸誰！”
“都說是老規矩，也是時候該改改了。”
“夜，你又想耍賴！”
“親愛的弟弟，這是和哥哥說話的態度？”
……
肖文靜聽著兩個一模一樣的聲音因為她來回爭執，她苦笑，她是不是該感到榮幸？
“這樣吧，”夜像是突然茅塞頓開，一把撥出劍：“我把她劈開，一人一半最公平，不會傷了咱們兄弟感情——”
“不行！”
兩個聲音同時叫。
肖文靜驚出一身冷汗，不由得睜開眼。
“葉子襄”站在一地倒伏的黑馬和黑衣騎士中，滿身血污，受傷的右手以一種奇異的節奏不停顫抖。
他在喘息，胸膛急促的起伏，頭臉沒有一處干凈的地方，黑眼睛也像是沾染了血色，迸發著懾人的厲芒！
“你要是敢把她劈成兩半，我會把你砍成二十截，我說的，你信不信！？”
兩兄弟怔了片刻，一齊笑起來。
因為聲音相同，聽來竟有立體聲的效果。
“影，你的手下太不中用了。”
“你說的對，也怪我太大意。誰叫你要跟我搶女人。”影像是有些委屈，“不過沒關系，像那種水準的部下，要多少有多少。”
他輕擊掌，一會兒就聽到蹄聲霍霍，肖文靜瞪大眼，看到一片烏云從熱鬧的街市飛快的掠近，穿梭過人群，近了，竟是一隊五十人以上的黑甲騎士！
“葉子襄”喘了口粗氣，瞇起眼，神色前所未有的嚴峻。
她心頭一突，他要拼命了？
夜揮劍指揮，黑甲騎士迅速把“葉子襄”圍在核心，他道：“你就慢慢地殺個夠吧，如果你還有力氣的話。”
“無恥！”肖文靜大叫，“只會讓手下送死，有本事你上啊！”
夜笑著收劍回鞘，湊到肖文靜耳邊道：“放心，影最后會上場的，他可是最喜歡逗半死的人玩兒，比喜歡女人還喜歡哦！”
肖文靜一揮手，“啪”，重重擊在他臉上。
聲音響亮清脆，所有人都呆了。
須臾，影大笑起來，在馬背上前仰后合，差點沒滾下馬來。
夜撫著臉頰，自嘲地笑笑，猛的伸手扣住肖文靜喉頭。
手指漸漸收緊，肖文靜不由自主張大口，上氣不接下氣。
“葉子襄”像是想沖過來，騎士們開始進攻，爭斗聲傳到肖文靜耳里，漸漸變得縹緲。
像是……漂浮著桃花花瓣的水面下的歌聲……
那是什么地方？為什么那么眼熟？
朦朧中，似乎有人在叫肖文靜。
文靜。
文靜。
文靜。
……
聲音有些熟悉，卻怎么也想不起來是誰，只是聽著，心里微微感到喜悅。
“喂！”耳畔的聲音把肖文靜拉回現實，脖子上的手松開了，夜貼著她的耳朵，輕輕地道：“你和那男人什么關系？他可是拼了命要救你。”
肖文靜嗆咳著，饑渴地呼吸寶貴的空氣，淚眼看過去，“葉子襄”在重重包圍中浴血奮戰，狀如瘋狂。
黑色的發絲在一遍濃黑中輕輕揚起，像一片墜入永生的黑暗世界的陽光，悄悄被染污了顏色。
淚水順著臉頰流下來，心臟有一瞬間的停頓，劇烈的疼痛從胸口傳遍全身。
肖文靜無聲地呻吟，看著一道金色光柱從心臟的位置射出，直沖云霄！
金光在很快分開，擴散，幻化成一個巨大的光影，籠罩天地！
影驚道：“那光是什么？”
夜又叉住肖文靜的脖子，揚聲道：“你說我劈她兩段你砍我二十段，我很好奇，如果我一把捏死她，你能把我掐死幾次？”
“葉子襄”一腳把兩名黑甲騎士踹飛出去，喘著氣看向這邊，沒來及答話。
因為有另一個聲音優雅有禮地響起。
“掐死你？那多不好玩兒，是我的話，我會用火一點一點把你煎熟，就像煎牛排。你說吧，你要幾分熟？”
所有人同時看過去。
光與影的分界，現實與虛幻的邊緣，那個修長的身影沐浴在美麗的金光中，款款走來。
肖文靜張了張口，沒有發出聲音，淚水卻止不住流。
她不想哭的，哭泣毫無用處，可是她忍不住。
因為楊慎思來了……
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