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篤”,外面響起敲門聲。
“來了!”肖文靜顧不上跟機器人治氣,一邊答應著,一邊兩三下蹦過去開門。
門縫里露出自稱姓徐那位小哥的臉,表情似笑非笑,他不戴谷歌眼鏡的時候也有種技術宅的高冷感,不管笑或不笑看起來都很鬼畜。
肖文靜被他笑得心虛,退后一步拉開距離,問道:“怎么?”
“恭喜,”他居然說出和機器人一模一樣的話,“低空飛過,順利過關。”
“是你!”肖文靜失聲驚呼。
“不是我。”姓徐的小哥毫無障礙地連接上了她的腦電波,“我只是和其他人一起旁觀了你們考核的全過程。”
肖文靜想像一下那幅畫面,不知怎么想成了一群白大褂圍觀被剝得精光的病人,各自拿手在病人身上指指點點,說些“這里切一刀”、“不,這里切更好”之類他們自己渾然不覺病人能嚇瘋過去的話。
她從想象回到現實,打個寒戰,戒備地瞪住小哥。
姓徐的小哥無辜地看回來。
她猶豫地問:“機器人后頭,是真的人嗎?”
“當然,”姓徐的小哥耐心地解釋,“語音模式化是為了防止考官與考生認出對方,畢竟咱們委員會里有不少家族族長和門派上層,如果他們在考核時遇到本家子弟或者本門弟子,難免不會手下留情。”
明白了,雖然他說得委婉,肖文靜也聽懂了,原來把人聲機器化是防作弊的意思,想來考生的聲音也經過處理才會被考官聽到。
她想象了一下自己的聲音變得冰冷無機質,竟覺得謎之帶感。
姓徐的小哥看她的表情似乎也猜到了她心里在想什么,又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轉身讓開門口,“集合時間到了,通過預選賽考核的選手請往這邊走。”
肖文靜依言回去收拾了一下小睡時脫下來的衣物,又穿好鞋,跟在他身后走出偽“康熙行宮”。
她中途回首望去,十二點,日正當中,天空仍是摻滿了灰塵的慘白色,幾縷沒精打采的陽光灑落在行宮的重檐歇山頂上,琉璃瓦映日生光。
無論真假,很難想象她剛在這座藝術品一般宮殿里肆意亂逛,還睡了一覺。
以后她還會有更多這樣的經歷吧,她振奮地想,而這,正是風水師這一職業的魅力所在。
…………
……
集合地點正是徐家人舉辦婚禮的宴會大廳,肖文靜走到一半便認出了路徑,她有點緊張,想起素未謀面的另外七十一名選手,不知道經過兩輪匪夷所思的考核,還能剩下幾位?
姓徐的小哥把她送到宴會廳門口,卻并不進去,側過身默默站到一旁。
肖文靜伸手要推門,又縮了回來,要推,縮回,幾次三番。
姓徐的小哥就在旁邊安靜地注視她,不催促也不安慰。
肖文靜勉強做好心理建設,深吸一口氣,呼出,兩只手同時握住了胡桃木門的金屬把手。
她做勢要推,忽然又頓住,轉頭問道:“你姓徐,名字叫什么?”
小哥顯然沒料到她會問出這句話,雙睜微微睜大,今天第一次沒有萬事盡在掌握地微笑,而是露出狀況外的驚愕表情。
這才對嘛,肖文靜滿意地想,除了楊慎思,她見不得別的男人強裝出來的自信滿滿。
“我的、我的名字?”小哥都有點結巴了,“你真想知道?”
肖文靜強調一般使勁點頭。
小哥張了張口,剛要說什么,驀地又閉上了嘴巴。
“那不重要。”他又笑了,這回的笑容比之前多了幾分真誠,以及幾分讓肖文靜不明所以的落寞。“請忘了我吧,我的名字,我這個人,都沒有被你記住的價值。”
他的話是什么意思?肖文靜疑惑不解,小哥卻不給她再詢問的機會,他代替她,一把推開了門--
“砰!”
宴會廳里已經聚集了幾十位通過預選賽的選手,聽到推門的重響,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回過頭。
廳內燈火通明,肖文靜站在門口,成為燈光和目光的焦點。
而她的目光也不受控制地聚焦在宴會廳正中央的高臺上。
光在那里投射成柱,光柱里站著一個人。
一個曾經與她在同一屋檐下隔墻而居不知不覺如空氣般熟悉的人;一個收留她、陪伴她、耐心地教導她,有時候也以嘲諷的方式激勵她,成為她新人生指路明燈的人;一個玩笑般與她有了師徒之名,卻早已有師徒之實,她發誓窮盡一生、上天入地,也要想辦法把他救回來的人。
歷經兩個月零二十三天。
她終于又見到葉子襄。
(第六卷:風水師競技大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