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這里,補問了一句:“只有徐大師一個人來?”
張強顯是明白他問話的意思,仔細回想了片刻,點頭道:“說來也怪,今天徐大師沒有帶人,是自己個兒來的。”
是有些怪,也不算太怪,周定遠想,他和徐形宜打了幾天交道,看出她和她的跟班不一樣,她倒是個省事的人,這樣的人偶爾不愿麻煩別人也是常理。
他轉念又想,所以她到底為什么覺得麻煩?
不過這點子疑惑來得快去得也快,眨眼間便忘到腦后。
他和張強隨意地聊完,丟下他巡視了一圈建筑材料,沒察覺什么異樣,今天也是風平浪靜安寧無事的一天。
臨別的時候張強頗為依依不舍,編了許多由頭拉拉扯扯地纏住他說話,就是不肯放他走。周定遠其實猜得到他心里的想頭,不外乎是入寶山不愿空手而回,建房、裝修是多么油水豐厚的職司,“猴太子”把一應雜事都交給了周定遠負責,手下人巴不得他張口吃肉,像張強這樣的才能跟著沾光喝點湯。
但周定遠是不肯伸這個手的,他略有些道德潔癖,就算撈偏門,拜的也是關二爺,信奉的是“士為知己者死”這一套,若說“猴太子”待他平平,他可能還會動點歪腦筋,如今“猴太子”倚重他,他就絕不會辜負他的信任。
稍微說了幾句硬話,周定遠總算擺脫了張強,他走出工地的圍墻,沒幾步,又返身往回看,卻望到一幕奇景--
滿天烏云恰在此時裂開一條縫,說起來午時剛過不久,明晃晃的陽光幾乎是透過云隙直戳下來,平坦的建筑工地上便多出一重金燦燦的光幕。
光幕輝煌燦爛,如飛瀑流泉,又如一面連天接地的玻璃鏡。
真是鏡子,周定遠不由自主地瞪大眼,他離光幕不過十幾米的距離,清清楚楚地看到光幕這邊和那邊一模一樣的鏡像,甚至透過光幕,也有另一個周定遠滿臉驚恐萬狀地看過來。
他舉手,那邊的周定舉手;他張口,那邊的周定遠嘴唇顫抖著說了一句什么,聲音聽不到,看口型卻是明明白白。
他說的是:“你是誰?”
下一句是:“我是誰?”
周定遠從小到大沒有這么害怕過,渾身寒毛直豎,皮膚表面滿布雞皮疙瘩,牙齒咬得生疼。
他聽到“咯嗒咯嗒”的輕響,半晌,醒悟過來是自己嚇得牙關打顫,雙腿發軟,光幕再持續多一會兒他可能還會嚇暈過去……
幸好光幕很快便消失了,前后時長不超過一分鐘,于周定遠,他簡直像是在鬼門關打了個來回,于時間和空間的夾縫處煎熬了一輩子。
說不定那真的是鬼門關,他神叨叨地想,要不然怎么解釋?到問清相隔一道圍墻的張強卻什么也沒看見,周定遠更相信自己的假想了,如果不是傳說中溝通陰陽兩界的鬼門關,這世上哪來這么詭異神奇的光幕?
他疑心自己陽壽不永,下回見到徐形宜,瞅個空子,期期艾艾地拿這件事問了她。
誰知徐形宜尚未開口,跟在她身邊的某位“徐大師”驚喜地道:“你竟然見到了陰陽轉換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