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襄心神激蕩,以致沒有及時發覺身后的異樣,但也是他命不該絕,本來閉著眼睛使力的顧迥猛地大喘了一口氣,目光由糾結的眼睫間微帶茫然地投向他,下一秒,驀地驚呼出聲:“老葉小心!”
兩人相識多年,一言一行早就默契深種,葉子襄被他這么一叫,不像常人那樣動作遲滯或者下意識地回頭,他卻是矮身前撲!
恰好躲過了身后揮來的鐵臂!
“轟!”
一聲巨響,那條臂膀擦過葉子襄的頭頂砸到他身側的墻壁上,發出的聲音半響不像血肉之軀與鋼筋水泥的碰撞,那更像是強強對碰!
水泥墻面竟生生砸出了一個凹洞!
碎裂的水泥和磚屑紛落如雨,葉子襄抬手護住頭頂,他沒有回頭看,但光聽聲音也知道身后發生了什么大事,而他當機立斷,趴在地面繼續往前躥。
另一頭,被顧迥和張昭基控制住的趙廣源身體僵了僵,隨即松弛下來,幾個人同時感覺到他的變化--那身不像人的怪力消失了。
趙廣源雙目中的黑色漩渦也迅速退卻,眼白恢復清澈,他似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開口道:“我為什么在這里?你們為什么……”
他的疑問戛然而止,因為注意到自己立于天臺邊沿的處境,如果不是顧迥他們幾個人拼命扯住他的手腳,他可能隨時會滑墜下去。
“發生了什么?”趙廣源顫聲問,他不敢往樓下望,單眼角瞥到的一點就讓他渾身發軟,“是我自己爬上來的?”
不得不說趙廣源極為聰明,頃刻間便把事實猜中了幾分,抓住他的幾個人卻沒空理會他的問話,顧迥首先放手,比起趙廣源,葉子襄的命對他更為重要。
他空出手一把拽住往這邊爬的葉子襄,使力往前拖了幾步,堪堪避開那名警察砸向地面的第二擊,又是一聲砰然巨響,水泥地面上多出一個坑。
張昭基咒罵了半聲,這次說的就是珠海本地的土話了,在場除了本地人沒人聽清了他罵的是什么。他也把手從趙廣源肩后移開,半點不遲疑地拔出了腰間的佩槍。
“隊長!”抱住趙廣源右腿的小警察驚道,“那是小馬!你要對小馬開槍?!”
“閉嘴!”張昭基噴出一口帶血的唾沫,顯然剛才的糾纏中他被身懷怪力的趙廣源弄出了內傷,“你他媽哪只眼睛看他還像是人?”
的確。
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已經從趙廣源身上移往了警察小馬,這名年輕的警察不到二十五歲,中等個子,原本有一張斯文普通的面孔,乍看來像內勤而不像刑警隊員,葉子襄還記得他詢問證人時耐心溫和的口吻,此刻那張白凈臉龐上卻布滿了黑色的筋絡,兩眼也像之前的趙廣源那樣變成了純粹的黑洞,仿佛他的肉體內臟全都被黑氣充盈鼓漲,隨時都可能透體而出!
他的雙腿膝蓋像是不能打彎,力量雖大但動作遲緩,一步步向眾人逼近!
“站住!”張昭基厲聲警告,他帶著一群人慢慢地后退,“再往前我就開槍了!”
小馬置若罔聞,依然拖著腳步慢吞吞地前行。
葉子襄已經被顧迥扶了起來,兩人一左一右站在張昭基兩側,或許是因為有槍支作為底氣,也或許是本性難移,顧迥還不忘多了句嘴,“哎,你們看他這樣子像什么?”
也不需要人回答,他自顧自接著道:“多像喪尸啊!”
所有人都被他的自問自答弄得心頭一凜,大家都是年輕人,喪尸片都沒少看,聯想起電影里力大無窮卻笨手笨腳的喪尸,再對比眼前的小馬,居然每個人都深有同感。
不過除了顧迥這缺心眼的,誰也不會說出來。
張昭基心想,喪尸的弱點在頭部,難道非得打爆小馬的腦袋?
天臺上不過那點面積,小馬的速度再慢也很快逼至近處,一群人縮在張昭基背后不敢與他正面對抗,在小馬撲過來時不約而同地閃向左邊,等他遲鈍地改變方向朝左撲,他們又拉拉扯扯地逃到了右邊……
簡直就像老鷹捉小雞。
這句話是顧迥在葉子襄耳邊小聲說的,到底人多勢眾,趙廣源又已經清醒過來,這邊的眾人并沒有把小馬的威脅太當回事,雖說他每撲一下就在水泥地面上砸出一個深坑,剛建好的大樓迅速變得坑坑洼洼,讓趙廣源心疼得要死。
不能再讓他砸下去了,張昭基煩躁地想,小馬畢竟是警察,不管他是因為什么變成了……變成了怪物,這口鍋都會背到警察局頭上。
張隊長心志堅定,一旦打定了主意便立即付諸行動。
葉子襄但見他把槍口下移,對準小馬的膝蓋。
扣動了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