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前方的鄭吉迅速回頭,后面的葉子襄也快步跨上來,兩人站在肖文靜身側(cè)同時望向墻壁,鄭吉“咝”地抽了口涼氣,掏出手機照亮。
看一個道士從懷里取出板磚樣的智能機,說實話違和感很令人發(fā)噱,在場三個人卻都沒有笑的心情,鄭吉點開手電筒APP,湊近了把那道人影從上到下掃描一通,打個寒噤,驚異地問:“無上太乙天尊,這是個什么?”
強光照耀下水漬的形狀顯得更為清晰,也更像個人,肖文靜甚至能看清他耳朵后面的一撮亂發(fā)。最可怕的是,人影雖然僅有臉部輪廓而沒有五官,她卻能根據(jù)他下顎的形狀看出他的動作--他微微地低著頭,他正在俯瞰他們!
肖文靜覺得自己渾身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喉嚨梗塞,想說話但發(fā)不出聲音,她控制不住地發(fā)著抖,直到旁邊有人靠過來,手臂輕微地貼住她的上臂外側(cè),溫暖的體溫瞬間穿透衣物和皮膚,伴隨勇氣汩汩注入她的血脈。
葉子襄偏頭看了看她手中的羅盤,“是五鬼位。”
“五鬼”出自周易,最早是星象名詞,后來也用于風(fēng)水,五鬼位又稱病位,是指一處地域里最不祥的位置。比如魏喜英的案子,如果那時候肖文靜懂得使用羅盤,魏家的五鬼位一定在客廳里的死氣漩渦下方。
他的口吻依然平靜無波,肖文靜卻在他這種仿佛永遠(yuǎn)不會改變的平靜中得到了安撫,她猛地喘出一口氣,像是自恐懼的海洋深處冒出水面,終于活了回來。
鄭吉小聲詛咒了半句不符合身份的臟話,也不裝道士了,懊惱地道:“原來這幢樓的五鬼位藏在這里,我怎么找不到?”
“行啊你,”他簡直對肖文靜刮目相看,“幫了大忙。”
肖文靜勉強笑了笑,她其實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哪條風(fēng)水羅盤的使用說明上也沒說羅盤會自動尋找五鬼位……或者,只有她的“羅盤”才能做到?
不提她內(nèi)心如何猜度,對鄭吉和葉子襄來說,能夠找到五鬼位就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因為找到了便可對癥下藥地破解。
雖然五鬼是一等一的惡煞,但要破解起來也不算難,只需要借助兩樣道具:葫蘆和八尺神照鏡。
在五鬼位放葫蘆可以化解病癥,保居住者身體健康;五鬼位放八尺神照鏡則更強一些,根據(jù)鏡子的等級能夠達(dá)成不同的效果,傳說中的漢代古鏡甚至能逆天改命,徹底扭轉(zhuǎn)人的命數(shù)!
當(dāng)然,傳說僅僅是傳說,八尺神照鏡的制作工藝早已失傳,現(xiàn)在只有日本的某些神社里還珍藏了幾面,大多數(shù)風(fēng)水師連見都沒見過,更別說用它來破煞。
肖文靜就見著葉子襄在他的萬能挎包里掏啊掏,掏出一只袖珍的青玉葫蘆,鄭吉也在他的寬袍大袖里掏啊掏,掏出一疊皺巴巴的符咒。
肖文靜:“……”
“哎喲,錯了錯了。”鄭吉趕緊把他的符咒塞回去,繼續(xù)掏啊掏,掏出一柄烏漆抹黑的木劍,又掏啊掏,掏出一只缺腿兒的三足香爐……
肖文靜葉子襄:“……”
“行了,”葉子襄不得不制止他,“就用我的吧。”
“那怎么好意思……”鄭吉“嘿嘿”笑了兩聲,還是觍著臉接過葉子襄的青玉葫蘆,蹲下身在五鬼位布陣。
這是肖文靜頭回見識真正的風(fēng)水師布陣,鄭吉左手掐著六壬飛快地計算,右手拿了塊瓦片在水泥地面上刻畫,奇的是每畫一下水泥表面爆起一道白光,光芒散盡,水泥地面卻連個劃痕都沒有。
肖文靜心中一動,拉了拉葉子襄的袖口,輕聲問:“你能看到那道光嗎?”
葉子襄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誠實地?fù)u頭。
果然只有她能看到,肖文靜心里有數(shù)了,應(yīng)該也是印章帶給她的特殊能力。
既然印章讓她看到了普通人看不到的白光,證明鄭吉的陣法自有奇異之處,哪怕他布這個陣僅花了十分鐘,站起身來卻汗流浹背,三臺冠下的假發(fā)緊緊地貼在脖子根處,整個人像剛從水里撈出來。
他拈著那枚指節(jié)大小的青玉葫蘆,把它投放向陣型中央,肖文靜又看到白光一閃,葫蘆就像掉進(jìn)了水里,沉下水面,再也沒有浮上來。
青玉葫蘆就這么消失了,即使肖文靜也看不出它去了哪里,葉子襄和鄭吉的樣子卻像是理所當(dāng)然,鄭吉擦了擦滿頭的熱汗,疲倦到了極點反而生出亢奮,激動地道:“快走快走,上去看看兇宅有什么變化。”
他領(lǐng)頭小跑了上去,葉子襄微頓一下跟在后面,肖文靜落到最后,她連忙拔腿追趕,又忍不住回過頭,最后看了眼讓她毛骨悚然的人形水漬。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朦朧白光中,人影的顏色似乎變淡了。
…………
……
鄭吉需要凈化的兇宅是六層二號,602,屬于小高層的頂樓,房屋結(jié)構(gòu)除了三室兩廳,還有一個帶天臺的閣樓。
但那是過去,第三任房主包租公將房屋重新裝修,除了承重墻能打的都打通,硬是分隔出樓上樓下八個房間。
他站在大門前回望,鑰匙插進(jìn)鎖孔,且不慌開門,等葉子襄和氣喘吁吁的肖文靜都跑到樓梯頂端了,他才鼓一鼓勁兒,煞有介事地問道:“你們準(zhǔn)備好了嗎?”
也不知他想聽到什么樣的回答,反正肖文靜光顧著喘氣了,葉子襄,你指望他搭理這種無聊人做的無聊事?
總之鄭吉失望了,他被另兩人晾在那兒像個傻瓜,只好臊眉搭眼地轉(zhuǎn)回身,假裝抽泣兩聲,哀怨地打開了房門。
門開了,并沒有肖文靜全神戒備的異象,光線不好也不壞,能看清迎面是一條側(cè)著身子才能擠過去的狹窄走道,走道對面則是一整排緊閉的房門,
“樓下六個房間,樓上兩個。”鄭吉掏出了他的木劍和符咒,故意把眼珠子往上轉(zhuǎn)露出大半眼白,陰森森地道:“跟緊我,要是在兇宅中落單,我不敢保證你們的人身安全哦。”
肖文靜差點想跟著翻白眼,這個鄭吉,剛認(rèn)識的時候還不覺得,越熟越曝露他的本質(zhì)--就是個二貨好嗎!
吐槽歸吐槽,沒耽誤她伸手拽緊了葉子襄的衣角……
三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魚貫進(jìn)入六零二號兇宅,肖文靜又是走在最后,她回頭看,剛猶豫要不要關(guān)門,一陣?yán)滹L(fēng)不知從何而來,“砰”一聲撞攏了房門。
就仿佛猛獸吞噬了血肉以后滿足地重新蟄伏,樓道內(nèi)恢復(fù)了窒息般的寧謐,寂寂無人,靜無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