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海蘭珠,不再是那個心腸歹毒,用盡心機的深宮怨婦。她只是一個做錯事,又連累了孩子的無奈母親。她的眼淚滴在了孩子的臉頰上,再順著他的小臉滑落到了襁褓之中。
夜深了,周圍的一切都仿似隨著這樣的夜而一起靜了下來。海蘭珠母子的哭鬧聲卻一直都沒有平息,那陣陣哀嚎,就像是在對上蒼訴說他們一生的不幸與委屈。
皇太極本就沒有真正的想要殺了海蘭珠,此時,看到這對悲情母子,他長長一嘆,對侍衛吩咐道:“將宸妃押回關雎宮嚴加看管,沒有朕的旨意,她不得離開半步。”
海蘭珠被帶走了,今夜所發生的一切,就好像是一場不太真實的夢,只是,夢醒后,許許多多的東西都再也不能回到原點了。
多爾袞對侍衛們一揮手,示意他們將與代善的人馬博斗中,那些慘死在刀劍的士兵全都搬了出去,然后,他來到了皇太極的面前,有些愧疚的說道:“臣代十五弟向皇上請罪,驚饒了皇上,臣罪該萬死。”
“好了——”
皇太極向他罷了罷手,說道:“二哥跟老十五一直對朕懷恨在心,他們為了這一天,不知謀劃了多少年。與其讓他們在私底下興風作浪,還不如好好的治治這個毒瘤。朕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他們能心生悔悟,對朕少些怨恨才好。”
皇太極說完,便看了看多爾袞那有些憔悴的臉色,他繼續道:“佟佳福晉的身子,還是沒有任何的好轉嗎?”
多爾袞的眉頭擰得更緊了,他拱手說道:“謝皇上關心,只是,雨靈的情況好像已經越來越嚴重了,太醫說,她剩下的日子已經不多了。”
水仙走后,佟佳雨靈便生了一場大病,這些年來,多爾袞尋遍了天下名醫,可是,都沒有辦法徹底的治好佟佳雨靈的病,相反,從今年春天開始,她的病情似乎更加的嚴重了。
多爾袞與佟佳雨靈相敬如賓,雖然,他對她沒有刻骨銘心的愛,可是,結發之恩,相伴之情,讓多爾袞早已將佟佳雨靈當成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而此時,這個人危在旦夕,叫他如何能不傷心難過呢?
看到多爾袞緊皺的眉頭,大玉兒的心里也同樣不是滋味,好不容易盼著他有了一份歸屬,可是,造化弄人,到頭來,帶給他的,居然是另外一種傷痛。
“皇上——”
大玉兒對皇太極說道:“臣妾聽說,在千里之外的關山住著一位活神仙,據傳聞,他的醫術堪比華佗。臣妾請皇上下旨,邀那神醫趕往盛京為佟佳福晉醫治。”
多爾袞的眼睛一亮,他抬眸說道:“不知莊妃娘娘所言是否屬實?”
“是真是假本宮也弄不清楚,不過,宮里頭的宮女太監將此人傳得沸沸揚揚,看樣子,也并非空穴來風。”大玉兒回答道。
“皇上——”
多爾袞向皇太極一拱手,說道:“請允許臣趕往關山,是真是假,臣都想去一探究竟,只要還有一絲希望,臣都想要雨靈好好的活下去。”
皇太極點了點頭,說道:“朕會派些人馬給你,以護送你順利到達關山。”
“謝皇上體恤!”多爾袞再一次拱手,恭敬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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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福宮!
夜已深,夜已沉,夜已靜。
可是,永福宮里卻明如白晝,大玉兒將沏好的碧螺春遞到了皇太極的面前,她輕聲說道:“謝謝皇上對姐姐的不殺之恩!”
皇太極一把將她拉入自己的懷中,然后,他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有些疑惑的問道:“我很糊涂,你的這個謝字里到底有幾分真心,幾分假意?”
大玉兒推開了他的手,說道:“我不知道皇上為何會這么問?”
皇太極放開了她,然后,他端起桌上的茶水,放在唇邊輕輕地抿了抿,他回答道:“玉兒,這些年來,咱們雖然被隔在了心墻的兩端,可是,我卻從來都沒有停止過去追查當年之事,后來,我才知道,若不是海蘭珠命人在你的食物中下藥,你的喜脈就不會出現異樣。既然我可以查出背后的真相,以你的聰明,你又怎會不知道呢?”
舊事重提,大玉兒的心里再一次劃過一絲傷痛,她用手摸了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有些傷感的說道:“我從未想到,姐姐會這么恨我,曾經,我是那么的信任她,可是,我沒想到,這份信任到頭來,竟會變得如此的面目全非。”
“好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咱們做人,問心無愧便是了。”皇太極握住了她的手,俯身在她的耳邊輕聲安慰道。
大玉兒點了點頭,說道:“姑姑瘋了,姐姐又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不知阿瑪心里會不會很難過?”
皇太極再一次擁住了她,他說道:“我唯一能做的,便是輕判她們,相信宰桑貝勒一定能明白我的一片苦心。”
皇太極說完,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只見他擰著眉頭問道:“玉兒,你還沒有告訴我,那個阿布,為何會在緊要關頭出現在御花園,這到底又是怎么回事,還有,他帶來的那些人,又是從何而來?”
大玉兒轉過身,她惦起腳尖吻了吻皇太極的薄唇,然后,她回答道:“如果我告訴你,這些人都是我暗地里招兵買馬,用來對付你的,你會相信嗎?”
皇太極擰了擰眉,問道:“此事從何說起?”
大玉兒垂下頭,她輕輕一嘆,說道:“當年,你殺了咱們的孩子,我恨你,也恨不得毀掉你的一切,所以,我便讓阿布在暗中招買人馬,為的,就是想趁你不備,殺你個措手不及。可是后來,我無意間知道了多鐸的秘密,所以,我改變主意了,咱們之所以會走到如此水火不容的地步,全是因為掉入了他人的圈套,如果咱們再繼續自相殘殺,豈不是讓親者痛,仇者快嗎?”
皇太極沉默了片刻,許久之后,他才愧疚的說道:“玉兒,我從不知道,自己當年的剛愎自用,對你的傷害竟會是如此之深。玉兒,我險些就永遠的失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