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與虎謀皮
人人都說虎毒不食子。
那個還不足月的孩子,曾與烏拉那拉氏相依相伴兩百多個日日夜夜。她每天感受著他在自己肚子里的每一個舉動,可到頭了,她卻給不了他任何的母愛。
冬菱問她,她準備棄下自己的孩子,將這兩百多個日日夜夜的相隨一筆抹去嗎?
她苦澀一笑,握著冬菱的手說道:“對我而言,只有我跟表哥的孩子,才會真正的屬于我。冬菱,你從小便跟著我,你應該最懂我才是啊!”
“可是,你九死一生才將他帶到了這個世界,難道,你就不想好好的看他一眼嗎?”冬菱抬眸看她,疑惑的問道。
“不想——”
她答得很干脆:“看到他,只會一遍一遍的提醒我,我有多么不堪回首的過去。冬菱,你知道嗎?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便是沒有將自己的身子,完完整整的交給表哥。它是我心里抹不去的痛,所以,我再也不想看到那個孩子,就像我再也不想跟他扯上關系一樣。”
“福晉,你這又是何苦呢?”冬菱護主心切,想到她這半生的坎坷,便情不自禁的垂下淚來。
“不——”
她努力的擠出了一個微笑,答道:“我一點也不苦,你瞧,他放了我,我就可以心無旁騖的去尋找屬于我的幸福了。”
說完,她為冬菱試了試淚,繼續道:“傻丫頭,你別哭啊!你應該為我高興才是。你快去準備準備,我要離開這里,我要去找表哥。”
冬菱抬起淚跡斑斑白小臉,詫異的看著她,問道:“你說什么,你要離開,你要去找十四爺?”
“對呀!”
她甜甜一笑,露出小女孩才會有的嬌羞:“有句話,我已經錯過好多年了,我怕自己再不告訴他,以后,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可是,可是……”冬菱囁嚅著,卻不知該怎么辦。
“別擔心我——”烏拉那拉氏柔聲說道:“我還撐得住,就算是爬,我也要爬到表哥的面前去。”
有時候愛一個人,除了刻骨銘心,還會走火入魔。
烏拉那拉氏無疑屬于后者,在她的一再堅持下,天才剛剛暗下來,冬菱便收拾好了一個簡單的包裹,從貝勒府的偏門走了出去。
一盞昏暗的燈籠,在門外的巷子里突明突暗。烏拉那拉氏轉身看向那兩扇隨著自己的離開,而漸漸合攏的木門。她長長的舒出一口氣來,夜風打在她的身上,涼涼的,可是,她卻覺得這樣的夜是如此的美。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在這樣掛著星辰的夜空下自由的呼吸了。她仿佛已經看到,多爾袞握住她的手,讓她靠在他的肩上,一起看天上的星星了。
她閉著眼甜甜一笑,再對冬菱說道:“走吧,咱們該出發了。”
沒有人去關心烏拉那拉氏的去留,當她在眾人的面前,與皇太極徹底的撕破臉皮之后,大家便知道,烏拉那拉氏已經完完全全的出局了。就算她生下皇太極的長子,她在府中再也不會有任何的地位。
哲哲對于自己的沖動后悔極了,為什么就要去學鈕祜祿氏的那套痛打落水狗的把戲呢?鈕祜祿氏如今早已失勢,難道,她也想去步她的后塵嗎?
就在她將自己責備了無數無數次之后,海蘭珠來到了她的屋中。
“姑姑——”
她喊著她,臉上帶著笑。
“你來干什么,看我的笑話嗎?”哲哲坐在藤椅中,沒好氣的問道。海蘭珠自作主張找來李太醫,讓哲哲心里非常的不痛快,明明說好攜手并行,可是,海蘭珠似乎有許多的事情都在瞞著自己。她覺得,與海蘭珠合作,就是在與虎謀皮,總有一天,她會被海蘭珠所算計。所以,她后悔了,她希望以后能跟自己的這個侄女保持距離。
“如果我真想看你的笑話,又何必將李太醫找來幫你呢?”海蘭珠蹲在了她的膝下,溫柔的說道。
“幫我?”
哲哲冷冷一笑,說道:“幫烏拉那拉氏那個賤人才是真的,若不是那個多管閑事的李太醫,烏拉那拉氏此時,已經是一具冰冷的尸體了。還有那個孩子,你沒瞧見貝勒爺看他的眼神有多憐愛嗎?燕無雙那個賤人,居然還一邊見風使舵,一邊對我落井下石,看到她那一副丑惡的嘴臉,我真恨不得上前去給她幾巴掌。”哲哲說完,便咬了咬牙,一副想要將燕無雙抽筋剝皮的模樣。
“好了姑姑——”
海蘭珠輕垂著她的腿,說道:“燕無雙跟烏拉那拉氏對咱們而言,都夠不成絲毫的威脅,你別忘了,咱們最大的敵人,是玉兒!”
“咱們?”
哲哲冷冷一笑,道:“別將你跟我挷得如此的牢實,海蘭珠,我很清楚的告訴你,別想讓我成為你的棋子。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從來都沒有放棄過嫁給貝勒爺的念頭,我可不想前面剛剛送走一只虎,后面便迎來一頭狼。在我的心中,你跟玉兒同樣讓人討厭,所以,收起你那一幅假惺惺的嘴臉,你這么做,只會讓我覺得惡心。”
“姑姑——”
海蘭珠一點也不生氣,她依然輕聲細語地說道:“在這個世界上,誰不是戴著一張虛假的面具惺惺作態呢?我不覺得自己有多虛偽,倒是姑姑你,如果沒有我,你便真正的孤立無援了。難道你真想趕走我,讓自己四面楚歌嗎?你別忘了,在這府里,有太多的人對嫡妻的位置正虎視眈眈嗎?比如,咱們的燕格格,她可從來就沒有掩飾過自己的野心啊!你說,如果我去與她合作,讓她如愿以償的當上手握重權的大福晉,而我,只需得到她現在的位置,她會答應我嗎?”
“你在威脅我?”哲哲轉眸看她,一臉怒意的問道。
“不,我只是說出了人人都懂的道理罷了!”海蘭珠迎視著她的雙眼,繼續道:“都說血濃于水,我與玉兒之間,早就已經有了不可愈合的縫隙,我討厭她,就像姑姑也討厭她一樣。可是,我與你之間,從來都沒有任何的過節,咱們流著相同的血,照理說,不應該成為仇人才是呀!”
“你錯了!”
哲哲拂開了她的手,從椅中站了起來,冷冷的說道:“我不但討厭她,我也同樣討厭你,而且,這份討厭,一點也不比她少。所以,你的那句血濃于水,對我而言,根本什么也不是?”
“是嗎?”
海蘭珠從地上站了起來,收起了臉上那比罌粟花還要美麗動人的微笑,她來到哲哲的面前,用跟她一樣冰冷的聲音說道:“看來,我真的來錯地方了,我沒有想到,姑姑竟是如此的出爾反爾。好吧,既然姑姑如喜歡高風亮節,不愿意與我這樣的無知小輩同流合污,那么,我也只好另尋幫手了。”
說完,她向前邁了幾步,再微微側眸說道:“對了,差點忘記姑姑了,今日之事,一定有人在背后操縱著這一切,看來,那個人早就已經再算計姑姑了,希望姑姑以后能好自為之,不要讓今日之事再渡重演。”
說完,她昂了昂頭,邁著步子向外面走去。
就在她推門欲出的那個瞬間,哲哲突然出聲阻止道:“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