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遇見了多爾袞,水仙便在不停的改變著自己。以前在風月樓,仗著自已是賽天嬌獨生女兒,她橫行霸道,做下許多泯滅良知,天理難容的糊涂事。
賽天嬌每天忙著自己的生意,對這水仙自是不聞不問,任由她野著性子,在大街小巷一直招搖撞騙,胡作非為。
水仙并不是什么善良之輩,她狠毒而又陰險,為了自己的利益,她早已忘記了什么是一個人該有的良知。不但知此,她的腦子還非常的愚鈍,她從不明白什么叫察顏觀色,更不明白,什么叫做量體裁衣。偏偏這樣的她,卻又一點都不安于現狀,總盼著自己能平步青云,飛上枝天變鳳凰。
她喜歡過吳三桂,因為吳三桂不但家世顯赫,而且還長得一表人才。像吳三桂這樣的男人,是京城里眾多女孩傾慕的夢中良人。而在這些女孩中,當然也包括水仙。可是這吳三桂,卻偏偏只對陳圓圓情有獨鐘,任水仙的一片癡情,到頭來,終也只能付諸東流。
她恨過惱過怨過,然而,除了徒增傷悲,她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吳三桂對陳圓圓越陷越深。可是,她做夢也沒有想到,她居然會再一次遇到像多爾袞這樣完美的男人。
他就像深山幽谷里的一股清泉,干凈,俊逸,而又彬彬有禮。
她知道,他并不喜歡自己。可是,她就想賴在他的身邊,哪怕為他當奴作婢,她也會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幸福感。
此時,那道賜婚的圣旨,就像一把磨得鋒利無比的寶劍,將她的這份幸福感,刺得支離破碎。
以后,這棟如同宮殿一般漂亮的宅子里,將迎來它真正的女主人,她會陪在多爾袞的身邊,為他生兒育女,與他暮暮朝朝。
水仙很清楚,多爾袞總有一天會娶妻生子,可是,她卻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得如此之快。
以后,她再也不能在他的身邊胡攪蠻纏了。或者,他的福晉,會將她像乞丐一樣的掃地出門,到那時,她與她腹中的孩兒,便是真的無家可歸了。
多爾袞此時心里正亂成一團,看到一直讓他頭痛不已的水仙,他便沒好氣的回答道:“是,她們說的都是真的。而且,我還聽說,我那位沒過門的福晉,不但貌可傾國,還知書達理,進退有渡。所以,以后你最好與我保持該有的距離,我收留你,卻并不代表我與你之間,就有什么可以發展的故事。水仙,人各有志,我希望你以后能夠好自為之,不要再有事沒事,都跑來煩我了。”
多爾袞心情不好,說出的話自然重了些。不過,對這水仙,他好像就從來沒有好過,兇她吼她,他也早就習以為常了。反正她臉皮厚,每一次他罵完她,她都會變著法子與他過招,讓他到最后,又不得不向她妥協。
然而這一次,她卻并沒有跳起來跟他鬧革命,而是一個人靜靜地抹起眼淚來。
多爾袞看過她瘋,見過她傻,陪過她鬧,兇過她煩。可是,他卻從來沒有見過她如此安靜的傷心落淚。
多爾袞擰了擰眉,為自己的“殘忍”而內疚起來。
“水仙——”
他放緩了聲音,說道:“對不起,我不該兇你的。可是,父汗賜婚,將我的生活徹徹底底的打亂了,我不知道接下來該怎樣面對以后的人生,所以,我才將所有的怨氣,我撒在了你的身上。”
“公子——”
水仙抹了抹淚,抬起頭來說道:“我知道,像我這樣的女孩子,別說是成為你的福晉,就算是呆在你的身邊,做個沒名沒份的暖床丫環,也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我懷著別人的孩子,更可悲的是,我竟然不知道這個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他就像一個噩夢,整天提醒著我,我的人生有多么的糟糕。我好希望,自己也有清清白白的人生,這樣,我在你的面前,就不會那么的自卑了。”
多爾袞走上前來,掏出手帕為她試了試眼淚,溫聲說道:“水仙,我拒絕你,并不是因為你的出生不好,在我的心中,你就只是一個認識的朋友。我有我喜歡的人,這輩子除了她,我的心里再也裝不下其他的人了。所以,我希望你能明白這一點,以后,別再對我有其他任何的想法了。”
“那個人是陳圓圓嗎?”
水仙用袖角試了試眼淚,吸著鼻子問道。
“我說了,圓圓跟你一樣,也只是我的朋友,不要再將她跟我扯到一起了。”多爾袞耐著性子回答道。
“不是陳圓圓,那會是誰呀?”水仙窮追不舍的問道。
“別問了,每個人都有他的隱私,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隱私。”一想到大玉兒,多爾袞的心又開始痛了。
“那么,你以后成親了,會趕我走嗎?”這才是她此時最關心的問題,她可不想淪落到流浪街頭的地步。
“我不會成親的!”
多爾袞舉著手中的圣旨說道:“我這就進宮去面見父汗,我希望他能收回這道圣旨。”
水仙的眼中有光了!
只要他不成親,那么,她依然可以賴在他的身邊,繼續在這棟漂亮的大宅子里自由的穿梭,更重要的一點,世事難料,說不定哪一天,他就改變心意,喜歡上自己了呢!
反正只要能留在他的身邊,她就還有翻身的機會。
多爾袞此時,心情也慢慢的平靜了,他拍了拍水仙的肩頭說道:“我要進宮了,你回自己的院子吧。”
說完,他轉過身,不再去理會水仙,而是牽著馬,自顧自的向外面走去。
努爾哈赤對多爾袞的到來并不意外,以他對自己這個兒子的了解,他一定會進宮來見自己。他很清楚,多爾袞看似優柔寡斷,可是,他的心卻堅如頑石,想要輕易改變他心中的所思所想,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
“父汗——”
當多爾袞拱著手,謙卑有禮的向他請安時,他放下了手中的書籍,說道:“這些天,我正在看《史記》,剛剛,我讀到了武則天的無字碑。”
多爾袞擰著眉說道:“武則天這一生,做過許多有功于江山社稷之事,可是,她的人生際遇,卻又讓她功過相抵,所以到最后,連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這一輩子,到底是活得糊涂還是理智。”
“不,她清楚的!”努爾哈赤看了他一眼,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