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一個平時陽剛正直,不苛言笑的男人突然撒起嬌來,他的模樣,還真的挺可愛的。
大玉兒握住了此時這個“可愛”男人的手,慎重地說道:“皇太極,其實阿布還有另外一個身份——”
說到此處,她看了看他的臉,小心翼翼的說道:“他就是你們此時正在苦苦尋找的朱三太子!”
早就知道他絕非池中之物,可是,到聽到他的真實身份時,皇太極還是覺得太意外了。
然而,讓他感到更加意外的,卻是他的玉福晉。
他知道,大玉兒雖為一介女流,可是,她豪氣干云,可以為了朋友兩肋插刀。
那破布應該也算得上是她的朋友了吧!
她明知道父汗在命人尋找朱三太子的下落,可她為何還要“出賣”她的朋友呢?
“你起干什么?尋找朱三太子的是多爾袞而不是我,如果你想救他,應該去求多爾袞。”
“皇太極,就算父汗真的抓到了朱三太子,對他進攻中原,也沒有任何的幫助,因為,父汗浪費時間跟精力,千辛萬苦的去尋找那個人,對他根本就毫無任何用途。”
“你想說什么?”
皇太極盯著她的眼睛,問道。
“阿布在大明皇帝的眼中,并沒有什么份量。相反,他的父皇,甚至可以因為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利益,而毫不猶豫的將阿布犧牲掉。其實,他很可憐,在宮里,唯一疼愛他的母妃也已經被奸人所害了。他拼命的想為大明百姓做點事,可是,奸臣當道,他的父皇更是昏庸無能。他生活得已經很痛苦了。如今,他能放棄以前的一切,守著那僅有的一點點凈土過日子,咱們就別再去打繞他了,好不好?”
“你應該明白,尋找朱三太子,根本就不是我的主意。”皇太極回答道。
“可是,你一定有辦法說服父汗的,對不對?”
大玉兒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滿臉期待的著著他,小心翼翼的問道。
“讓我去試試吧,希望父汗可以明白!”
皇太極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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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京,四貝勒府。
大玉兒留書出走,讓許多人樂開了懷,沒有比撥出眼中釘,挖出肉中刺更讓人舒暢愉悅的事了。可是,當皇太極撇開朝中事務,扔下這個家追尋她而去時,那些得意的微笑,卻只在剎那間,便被愁云慘霧所取代了。
然而,烏拉那拉氏卻沒有太多的精力去管皇太極與大玉兒的恩怨情仇。
她的孩子已經快足月了,她要忙著準備孩子臨盆之事,更要忙著去關心她那青梅竹馬的表哥多爾袞。
這天,蘭芝宛里的桂花香了。
烏拉那拉氏坐在院子里的桂花樹下,一邊靜靜繡著手中的女紅,一邊扶摸著不時有東西在里面跳動的肚子。
那里孕育著她跟皇太極的孩子,再過一些日子,他就該來到這個世界了。
可是,她的臉上,卻沒有太多的欣喜。
就像她當初鳳冠霞帔,坐上花轎成為皇太極的側福晉一樣,她沒有新娘該有的甜蜜跟幸福。仿佛,那場鋪過十里紅妝的婚禮,跟她沒有任何的關系。
她像個被人抽去靈魂的木偶般,任由她的親人,送到了一個陌生男人的床上。
她覺得,自己的命運,就像農家小院里,被關在籠子里的雞鴨。主人說:“從此之后,你們兩就是一家子了,好好過日子吧!”
于是,他們各自覓著食,說著大家都聽不懂的言語,作最痛苦的困獸之斗。
只是,皇太極卻從不會與她斗,因為,他籠子每天都會關進去更多的女人,而她,卻只能呆在一個只屬于她的小小角落里,觀望著籠子之外的世間。
她知道,這輩子,無論自己怎樣努力,都無法飛出這個如銅墻鐵壁一般堅固的籠子。可是,無論籠子多牢固,它卻永遠也無法囚住她的思想,她的靈魂,以及她的渴望。
有些事,有些人,明明已如昨日黃花,可是,她還是拼命的向那花兒澆水施肥,希望它能再次開出更多的花朵來。
世上總有奇跡,不是嗎?
就像她身后的這棵桂花樹,在夏日里,明明已經葉盡桿枯,可剛剛下過幾場秋雨,它不是同樣墜滿了片片芳香嗎。
秋風輕輕拂來,吹下落花遍地。
那白色的桂花,就像天空墜下的雪,一片一片,落到了她的頭上,肩上,以及大腹便便的肚子上。
此時的她,就如同坐在家門前,苦苦等待著自己男人歸來的小妻子,眉尖眼底,滿是期盼。
可是,只有她自己才明白,她所等待的那個人,并不是她的丈夫皇太極。
表哥,離家算月了,你還好嗎?
每天每夜,她都會在心里,重復著同樣的一句話,可是,她對著長空,問了無數無數,卻始終沒有一個人,給她一個能讓她安心的答案。
所以,她只能不停的問,不停的想,也不停的盼。盼著那個遠行的人,能早一天平安歸來。
“寧福晉——”
,冬菱急匆匆的跑進了蘭芝苑,眉飛色舞的說道:“奴婢打聽到了一個好消息!”
烏拉那拉氏忙碌的手終于停了停,她的臉上,沒有任何的波瀾,仿佛,冬菱所說之事,跟自己沒有任何的關系。
她感受不到冬菱眼中的那份喜悅,能讓一個丫頭如此高興之事,跟她又有什么關系呢?
冬菱看到烏拉那拉氏一臉的無動于衷,歡悅像入冬之后的寒冰一樣冰結在了她的眼中,她已經不記得,自己的主子,上一次會心的微笑,到底是什么時候的事了。
她放慢了步子,躡手躡腳的走到烏拉那拉氏的面前,小聲說道:“側福晉,奴婢聽說,十四爺的馬車快到盛京了,他回來了。”
烏拉那拉氏的手停在了半空,她那有些干涸的眼神,如同沐浴過秋雨后的桂花樹,仿佛只在轉瞬之間,便花香滿園了。
“我沒聽清楚,你再說一遍。”
烏拉那拉氏終于放下了手中的活兒,那紅色肚兜才繡了一半的麒麟,正順著黃色的絲線,與肚兜一起掉到了她的腳下。她緩緩抬起了雙眼,用尋問的眼神緊緊地看向冬菱時,一滴淚,正順著她的眼角滾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