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說,他是流落在村里的難民。在這兵荒馬亂的年代,那所謂的難民中,除了流離失所的百姓,還有一類人也混在其中,他們的身份叫做“逃兵!”
戰爭是殘酷的!
不但無辜的百姓受罪,撥甲上戰場的士兵更可憐。有時候,那些所謂的士兵,往往才征入軍隊,還來不及好好的訓練,便必須拱著刀,拿著劍,去戰場殺敵了。
而沙場之上的敵人,其實也是跟他們自己一樣的身不由己,而又不得不去與那些跟他們無冤無仇的陌生人,拼個你死我活。
所以,軍隊中,有許許多多不堪其苦的戰士,便偷偷的逃出軍營,過著隱姓埋名,顛沛流離的日子。
看那阿布,一點也不像無家可歸的窮苦百姓,那么,他會不會是某個兵營的逃兵呢?
皇太極的聲音,帶著幾絲涼薄的問道:“你是逃兵?”
阿布淡淡地笑了笑,說道:“貝勒爺真會說笑話,我阿布雖窮途潦倒,可好歹也還想過份清靜的日子。將這逃兵的大帽子扣在我的身上,貝勒爺,您是想害死我嗎?”
“皇太極——”
大玉兒挽著她的胳膊,說道:“這里可不是你的軍營,阿布更不是你的部下。你不要用審犯人的姿勢去審判他,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朋友。”
皇太極心有不悅,他可以尊重她的朋友,可是,眼前的朋友,卻是一個男人。對她身邊的男人,他只有敵意。
不過,才剛剛找回她,他不想惹她生氣,更何況,這個阿布,只要他以后離她遠遠的,他才沒有那個興趣去管他的閑事。只見他擰了擰她的鼻子,說道:“好吧,都聽你的。時辰不早了,咱們也該下山了。”
大玉兒很溫順的點了點頭,倚著他的肩膀,向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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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叔六嬸跟碧螺都被皇太極命人草草地下了葬,短短數日,這里的一切,卻早已物是人非。
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點點滴滴,在大玉兒的腦中一遍遍的回蕩著。
六叔六嬸都是老實而又純樸的鄉下人,他們對她的好,沒有慘雜任何的雜/念。還有碧螺,她還那么年輕,她應該有美好而幸福的一輩子,可是,卻因為她而香消玉殞。
大玉兒是一個易感的人,別人對她好,她自然會用自己的真心,回報他人千千萬萬倍。可是此時,這些人,不但待她極好,而且還因他而死。大玉兒的心,便被自責與疚填得滿滿的,她跪在他們的墳前,早已哭得肝腸寸斷,恨不得躺在地下的人,是她自己。
阿布是個男人,男兒有淚不輕垂,只是未到傷心時。
六叔六嬸給了他第二次生命,也同樣給了他除母妃之外,任何人都不曾給予過他的溫情。他們就像他的再生父母,可此時,這樣一對好人,卻只能永遠的長埋在了黃土,叫他怎能不傷心,如何不難過。
他那比鮮血還要珍貴的眼淚,正伴著他的傷痛與懊惱,一滴一滴的垂落在了身下的黃土中。
他恨自己太無用,當初不能保護好他的母妃,而此時,更不能保護好對他如同雙親一樣和善的兩位好人。
皇太極蹲下身來,他擁住大玉兒的雙肩,輕聲安慰道:“好了,別哭了,我向你保證,我一定不會讓他們白死,也一定會還他們一個公道。”
“你已經知道了追殺我們的兇手是誰了嗎?”
大玉兒轉過頭來,淚眼婆娑的問道。
皇太極點了點頭,有些痛心疾首的說道:“她不但要殺你,她也同樣容不下我。”
“你是認識她?”
大玉兒再問!
皇太極站起身來:“有時候,那所謂的認識,也只是好看的皮囊而已,我現在覺得,她很陌生。”
說完,他再渡轉過身,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溫柔的說道:“好了,這個村子雖然也曾帶給你許許多多美好的回憶,可此時已人去樓空,它,也算是傷人地了。玉兒,咱們回家吧!”
玉兒,咱們回家吧!
她的渾身一顫,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感動。
他讓她回家,那溫柔的語氣,就像是一個父親,在哄自己受了委屈,負氣出走的孩子。滿是寵溺,也滿是憐愛。
是呀,回家,那個屬于他與她的家。
雖然,那里仍有許許多多的爾虞我詐跟是是非非正在等著她。可是,只要有他在自己的身邊,她便什么也不怕了。
她轉頭看著阿布,說道:“阿布,跟我們去大金吧!”
皇太極蹙眉,看那個阿布,就越發的不順眼了。他可不想放這樣的一個男人在他的身邊,成為他永久的定時炸彈。一個多爾袞,已經讓他防不勝防了,如果再加一個,恐怕,他已經就得將她變成小貓小狗,藏進自己的口袋里了。
他剛想找個理由拒絕大玉兒如此“過份”的要求,阿布就很給他面子的開了口:“我想留在這里!”
皇太極眉頭一展,其實,這男人也沒那么討厭。
“為什么?”
大玉兒似乎仍不死心,她向前走了幾步,來到了阿布的身邊,繼續道:“六叔六嬸都已經不再了,你留在這里,只會睹物思人,讓自己更加的傷心罷了。”
皇太極才剛剛舒展的眉頭,又再渡擰在了一起:妞兒,什么時侯,你學會強人所難了。人家愿意留在這里,你怎么就不能尊重一下人家的想法呢?
皇太極再轉頭看那阿布,這家伙俊眉朗目,氣宇不凡,一看就是一人間鍋害。他突然有種沖動,他想要為民除害!
阿布似乎也感受到了皇太極眼中的敵意,他避開他的眼神,對大玉兒說道:“就因為他們不在了,我才要留在這里。”
阿布說完,便站起身來,看著身下的黃土,傷感的繼續說道:“你也知道,六叔的兩個兒子都參了軍,一個戰死沙場,一個生死未卜。很有可能,以后,連個為他們掃墓的人也沒有。他們有恩于我,所以,我想留在這里,為他們的孩子盡盡孝。”
事情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大玉兒如果再勸說,似乎就不合情理了,她看著他,輕聲問道:“阿布,你確定,你想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