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的手帕是明黃色的,而且,那上面還繡著龍。
大玉兒轉(zhuǎn)動著眼珠子,她知道,這世間能擁有這種東西的,只有一種人。
“阿布——”
見他不說話,大玉兒抓住他的手臂,說道:“告訴我,你是皇宮里的人,對不對?”
大玉兒靜靜地看著他的眼睛,似乎想從他的心底,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小心翼翼的問道:“你是——皇子?”
阿布放開了她,他站起身來,向前走了幾步,眼睛卻看向了幾里之外。
“阿布——”
大玉兒跟著走了過去,她站在他的身邊,側(cè)頭看著他,繼續(xù)問道:“你為什么不回答我?”
“身份重要嗎?”
他不去看她,依然將眼光看向了遠方。
“我喜歡這里,大家的生活都很簡單,每個人活得也都很純碎,我真的不希望,有人來打破這片平靜。”
說完,他回過頭來,看著她,繼續(xù)道:“我,你,碧螺,六叔六嬸,我們之間沒有任何的血緣關(guān)系,可是,我們卻可以在同一個屋檐下生活,大家互敬互愛,將真心,毫不掩飾的寫到臉上,你不覺,能這樣活著,很開心,也很滿足嗎?”
“是的——”
大玉兒回答道:“如果,六嬸的兒子們沒有抓去征戰(zhàn),他們會更開心更幸福的。”
說完,她回過頭來,看著他,繼續(xù)道:“老百姓的要求,其實很簡單,能夠填飽肚子,一家人緊緊地抱在一起,那么,他們就會很滿足了,可是,世/道不容啊!戰(zhàn)爭讓多少人衣破人亡,也讓多少人魂歸他鄉(xiāng)。阿布,難道,你不覺得,這看似平靜而滿足的背后,藏著的,是許許多多數(shù)不盡的辛酸跟痛苦嗎?”
他的臉色凝重了起來,他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口口聲聲說我隱瞞了自己的身份,你又何嘗不是呢?”
他突然轉(zhuǎn)頭看她,道:“我們既然來到了這個村子,那么,不管我們以前的身份有多么的高貴,可那一切,都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它遙遠得就像我們的上輩子一樣,難道,我們就必須要活在我們的前世里嗎?我們就不應該珍惜現(xiàn)在所擁有的這一切,做一個平凡的人嗎?對我而言,你是玉兒,對你而言,我是阿布。這難道不是很好嗎?”
“可是,那不是我們的前世,而且,那個所謂的上輩子,離我們并不遙遠。”大玉兒說完,再看向了他,道:“你說是嗎,朱三太子?”
他踉蹌著向后退了退,問道:“你剛剛叫我什么?”
“你的眼神告訴我,我叫對了!”
大玉兒緊緊地盯著他,輕輕說道。
他的身子晃了晃,道:“剝掉我最后的一張皮,讓我血肉模糊,你很開心嗎?”
“不,我不開心!”
她看了看他,再轉(zhuǎn)頭看向了他剛剛所看的那個方向,道:“我一直覺得,你是我的朋友,所以,如果你是朱三太子,那么,我只會為你擔心。”
“你是誰?”
他走上前來,緊握住她的手臂,道:“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阿布,你弄疼我了!”
她皺著眉,吃痛的輕呼道。
他這才想起,她的手臂受了傷。
他松開了她,歉疚的說道:“對不起——”
她搖了搖頭,回答道:“我是科爾沁的格格,我的阿珂叫做宰桑!”
“可是,碧螺叫你夫人!”
阿布回過頭,再回:“你的丈夫是誰?”
她笑了笑,她的笑有些酸澀,她回過頭看他,說道:“我突然覺得,丈夫這兩個字對我而言很諷刺,我甚至覺得,我與他之間的聯(lián)姻,就是一場荒唐的笑話。”
她頓了頓,眼中的苦澀,變?yōu)榱司К摰臏I花,終于,那淚花輕輕而墜,像跌入凡塵的精靈。
“他有一個很喜歡的女孩子,他甚至是在用自己的整個生命去愛她,可是,那個女孩,卻因我而死。他恨我,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剮,連我自己都覺得,是我虧欠了他,所以,當他到科爾沁來向我提親時,我毫不猶豫的嫁給了他,我對自己說,我要用我的一輩子,去償還我欠他的債。你可以想象,我們在一起會有多痛苦。然而,讓我做夢也沒有想到的是,他娶我的真正原因,并不完全是因為他恨我,而是因為一個荒唐至極的謠言。”
“謠言?”
他轉(zhuǎn)頭看她,道:“什么樣的謠言,可以讓一個人,跟自己的仇人共床共枕,朝夕相對。”
淚,依然在她的眼中打轉(zhuǎn),可是,她卻擠了擠眼,笑道:“得玉兒者,自得天下!”
他有片刻的驚愕,沙啞著嗓子說道:“他信了?老天,這都是什么邏輯呀!你又不是什么大羅神仙?”
“你知道嗎?”
她轉(zhuǎn)頭看他,讓自己的笑更明郎了一些,她繼續(xù)道:“我可以容忍他只是因為恨我而娶我,可是,我卻不能容忍他是因利用我而將我擄到他的身邊。”
“你一定很愛他!”
阿布淡淡地說道:“否則,你不會將這兩者之間的關(guān)系,分得那么的清楚。”
“你為什么這么說?”
她試了試眼角的淚,問道。
“難道不是嗎?”
他轉(zhuǎn)頭問她,道:“如果他恨你,你嫁給他,是因為你心疼他。你希望用你全部的愛,去彌補他的失去,哪怕他因恨你,而讓你傷痕累累,你也無怨無悔。可是,如果他娶你,僅僅只是因為那個謠言,你會覺得他欺騙了你,那么,你對他而言,則變?yōu)榱怂巧细叻宓囊粋冷冰冰的工具。所以,你的付出將沒有任何的意義。你甚至會覺得,自己的付出,以及你對他的愛,只是一場非常諷刺的笑話,因為,在他的眼中,你就是一個小丑。”
她轉(zhuǎn)眸看著他,有些無奈的笑道:“阿布,真正殘忍的那個人是你,此時的我,也已經(jīng)血肉模糊了。我有點覺得,自己有些無處遁形了。你難道就不能為我保留最后的一點面子嗎?我會難過的。——”
說完,她嘆了嘆氣,接著說道:“所以,在我的尊嚴跟驕傲還沒有完完全全被他賤踏完之前,我逃了,否則,若我再賴著他,我會自己都瞧不起我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