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這個世界上,真有什么讓水仙在意的人或事,那么,這個人便是吳三桂了。
可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無論她怎樣的努力,在吳三桂的眼中,她都如同透明的空氣一般,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
此時,明明“看到”他近在咫尺,可是,她卻連他的衣角也難以碰觸。
她扶著窗欞,依然故我的喊道:“三郎,你出來,你出來!只要你肯出來見我一面,下半輩子,就算讓我為你做奴做婢,我也無怨無悔!三郎,你出來,你出來!”
“請你出去——”
陳圓圓來到了她的身邊,將她拼命的向屋外推去。
是的,出去!
三郎已經跳窗了,說不定,他還未走遠。也說不定她跑出去還能追上他。
“三郎,等等我!”
她用力的推開了陳圓圓,像只追趕獵物的山狗一般,向屋外沖去。
這一次,陳圓圓早有防備,所以,當她的手推向自己時,她便本能的向后退去。
當水仙離開了屋子,陳圓圓便重新關好了門,她看著滿屋子的狼狽,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愛上一個人,便會完完全全的失去自我,成為一個徹徹底底的瘋子!
說完,她彎下腰,將散落在地上的衣物一件一件的掛回了柜子里。
她一邊收拾著,一邊頭也不抬的喊道:“多爾袞,你可以出來了!”
片刻之后,多爾袞的身影,便如燕子般從屋樑之上翩翩而下。
多爾袞用手抖了抖身上的灰塵,笑著問道:“她以為我跳窗而逃了,可是,你為什么就那么肯定,我還留在這個屋子里呢?”
“因為,吳三桂會跳窗,可是,多爾袞卻不會!”陳圓圓將最后的一件衣服也掛進了衣柜中,回過頭笑著說道。
“哦?”
多爾袞怔了怔,擠著眉問道:“你好像很了解我?”
陳圓圓關上了柜門,折身坐在了藤椅里,說道:“像我們這樣的女人,每天在風塵里打滾,總會遇到形形色色的人物,若不懂得察言觀色,那么,我們早就已經被別人吃得尸骨無存了。”
“不是你們,而是你——”
多爾袞摸了摸鼻子,繼續道:“你很聰明,也很敏感?墒,我不懂,你為什么不離開這里,你應該知道,這里根本就不適合你!”
“那么,哪里適合我呢?你的王府嗎?”
陳圓圓一臉嘻笑的說道:“多爾袞,讓我做你的王妃吧!我保證,我會將這個角色完完全全的扮演好。”
“哈哈——”
多爾袞爽朗一笑,說道:“你就不怕我心里面裝著別人,根本就沒有你任何的容身之處嗎?”
“怕,當然害怕!”
陳圓圓臉上的笑更深了,她輕柔的說道:“多爾袞,你就不能騙騙我嗎?你知不知道,像我這樣的女孩,也一樣會不停的做夢,幻想著自己有一天,會飛上枝頭,從此麻雀變鳳凰。”
多爾袞突然止住了臉上的笑意,他來到了她的身邊,俯身將雙手搭在了她的肩上,他看著她的眼睛,真摯的說道:“圓圓姑娘,答應我,在任何時候,都千萬不要看輕自己。你很優秀,你聰明,漂亮,善良而又熱情。你的身份,并不能為你的人格降分。相反,你活得光明磊落,活得坦蕩而又真實。你是我看到的女孩中,最特別的一個。”
多爾袞話音剛盡,陳圓圓便縱身撲進了多爾袞的懷中,她紅著眼睛說道:“多爾袞,不要對我這么好,我怕有一天,我會真的愛上你。”
多爾袞拍了拍她的后背,說道:“你不會的!”
“為什么這么肯定?”
陳圓圓抬起頭來,睜著自己那雙水靈靈的眼睛,一臉無辜的問道。
“因為你知道我的心!”
他頓了頓,又接著說道:“我的心,早就已經被兩道大石門關閉得密不透風了。而你的力氣太小,根本就敲不開那兩道門!
陳圓圓向他努了努嘴,吐出兩個字來:“狂妄!”
多爾袞沖她笑了笑,又問道:“你還沒告訴我,為什么不愿意離開風月樓。”
陳圓圓收起了她的吊二郎當,她正了正身子,一本正經的回答道:“剛來風月樓之時,我滿腦子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報仇。后來,日子久了,跟里面的人也就慢慢熟絡起來了。我常常覺得,人都是感性的動物,呆在一塊的時間長了,慢慢就會滋生出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來。比如,我跟錦鯉。綿鯉的生世,比我更加的可憐,為了給家人治病,她便自己將自己賣進了風月樓。一個女孩子,她比誰都明白,一旦踏入了這種地方,這輩子,將會過怎樣的生活。可是,有時候,人活著,就是這樣的身不由己,在很多事情面前,根本就沒有選擇的余地。像錦鯉這樣的女孩,在風月樓,還有很多很多。她們付出了一切,可到頭來,卻什么也沒有。賽天嬌是這里的老/鴇,她很刻薄,也常常會變著法子欺負她們,甚至壓榨她們。我在風月樓里,到底還能為她掙點錢,所以,許多時候,也還可以為她們說上點話。而且,外面兵荒馬亂,離開這里,我也不知道該何處容身,如此一來,便只好留在這里委屈求全了。”
短短的幾句話,便將許多人一生的坎坷輕輕道盡。多爾袞聽完,卻久久說不出話來。
“怎么了,覺得我這么做,很愚蠢對不對?”
陳圓圓看著他,不解的問道。
多爾袞搖了搖頭,回答道:“至到現在我明白,我的這二十多年來,一直被我的父汗跟母妃保護得有多么的密不透風。我從不知道,人間會有這么多的無可奈何跟悲傷離合。我發誓,等到有一天,無論是我的那一個兄弟繼承了大金的汗位,我都一定會輔助他成為一代明君,讓天下的百姓,都過上安穩的日子!”
“為什么你不說,繼承汗位的那個人是你,難道,你不是大汗的兒子嗎?”
陳圓圓歪著腦袋,看著他問道。
“我?”
多爾袞一臉錯愕的用手指向自己,有些自嘲的說道:“知道嗎,父汗的每一個兒子都很優秀,比如八哥,他十五歲便隨父汗出兵征戰。十六歲就已經立下了赫赫戰功,在他的面前,我已經羞愧得無地自容了。你說,我哪里還有勇氣跟資本,去跟他一爭高下呢?”
陳圓圓點了點頭,說道:“多爾袞,你沒有我們想象的那么堅強,你活得很痛苦,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