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山峰的山腳下,人來人往,人聲鼎沸,更有不少攤販在道路兩側(cè)擺攤,無意中拼湊出了一條寬闊的街道,既方便了行人上山,更是為自家生意開拓出了一條新道路,一時間,叫賣聲四起,好不熱鬧。
依靠著山巔處的那座萬年秋渡點(diǎn),稍微有家店鋪的商家每天都會迎接不少的客人,上山的暫且不說,行人少有時間住在這里,大都是停留半天光陰,然后便著急忙慌的上山,唯恐誤了搭乘翅船的時辰。只看那下山的,哪個不是累的腰酸背痛,汗流浹背,恨不能直接睡在大街上了事,畢竟從山上來到山下,俗世凡人沒有兩個月的時間,根本就走不完那條山中青石路,往往都是這些人會在山下多逗留幾天,不會那么在乎房價,想著好不容易下了山,怎么都要在這里流連忘返幾天,才算是讓自己不辭辛苦的下山有些價值。
一座涼亭茶館外,有兩張桌子相鄰,一桌坐著三位客人,皆是年輕人模樣,看其中一人風(fēng)度翩翩,儀表不凡,一定是哪戶富貴人家的少爺,眉眼間都是清秀之氣,說不定還是一個有好才情的公子哥,再看另外兩個人,一人青衫竹箱,舉手投足間盡顯規(guī)矩,每次抬頭看人,也都是耐心聽人把話講完,都是特別像教自家孩子的那位先生,無論做何事,都是不急不慢的性子,從不會打斷別人的言論,而另一個人看著像是游俠的裝扮,背著一個長條盒子,茶館老板經(jīng)常聽他家孩子經(jīng)常念叨,每個游俠都會拿著一把劍,或是背在身上,或是橫放在腰后,那個長條盒子應(yīng)該是劍匣子之類的物件,而且看對方每次喝茶都是一口飲盡,頗有些豪俠的風(fēng)范。
這要是被自家孩子看到了,指不定會做出什么沖動的事情,他可是向往外面的天地很久了。每天吵著嚷著要搭乘翅船離開這里,要不是那位教書先生盡職盡責(zé),給自家孩子說了不少關(guān)于外面的事情,無論是世俗王朝還是修道者,也算是滿足了孩子對外面天地的渴望,要不然,她這個做娘親的恐怕早就從這里搬走了。
另一張桌子前坐著一位高大的中年人,面白無須,長發(fā)披散著放在背后,一身白色長袍,襯托的中年男人愈發(fā)的不俗氣,茶館老板只能想到這個詞語,而且細(xì)看之下,那人怎么那么像自家孩子的教書先生。老板拍了拍自己的臉,使勁揉了揉,再看,原來一點(diǎn)都不像,自己真是熱糊涂了,待會一定要好好的喝上幾杯涼茶解解暑才行,要不然自己一個恍惚去給別人打招呼,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卻是認(rèn)錯了人,那才是真的丟人嘞。
兩張茶桌離的不遠(yuǎn),中間隔著一條長凳的距離,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每當(dāng)?shù)搅顺岽德湓诙牲c(diǎn)的這幾個月,就是茶館最忙的時候,每天客來客往的,幾乎沒有歇著的時候,尤其是像現(xiàn)在的艷陽天,熱氣蒸蒸,能有個座位喝上兩口涼茶解解暑已經(jīng)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哪有條件要求這么多。
茶館老板是一個婦人,獨(dú)自經(jīng)營著這家茶館已經(jīng)十年有余。
來到這里的原因是因?yàn)槟悄辏恼煞蛟诩抑胁∷溃粝滤粋無依無靠的女子和一個三歲的孩子,舉眼無親,她便帶著埋葬了丈夫之后,所剩無幾的銀兩來到這里,先是開了一家茶棚。每天晚上,都要去十幾公里之外的大河打水,為了以便第二天有足夠的涼茶販賣,她在這里預(yù)留了三口大缸,等到把大缸全都打滿,也快到了丑時,往往睡不了幾個時辰,就到了開門的時候,平時還要照顧自家孩子,所以這幾年,婦人自己都能感覺到自己老的很快,值得萬幸的是,自己從那些艱難歲月中扛了過來,孩子也已經(jīng)長大,去了距離這里不遠(yuǎn)的掬興國上學(xué),那里有個教書先生,很是盡職盡責(zé),教會了自家孩子不少的道理,都是書本上沒有的,聽說那個教書先生平常時候還會去地里干活,她想著等過陣子不忙了,就去城里拜訪一下那位先生。
桌子前的三人聽到聲音,紛紛回頭張望。
恰巧那人也正好回頭。
菊白水看到三人,笑道,“周天申,好久不見了。三位,今日可算安好?”
天靈玉是天峰新一代的弟子中輩分最高的,身為南州子的關(guān)門弟子,在他進(jìn)階到地境之前的那幾年,他都是跟隨在南州子身邊修行,走過了不少的名山大川,自然也聽說師父說起過當(dāng)今大陸上僅有的幾個神境。其中更是對精靈族的菊白水大加贊賞,說他身為精靈一族,在修道本就不易的情況下,進(jìn)階到了神境,而且還能恪守本心,拒絕了飛羽州的邀請,更是大快人心,當(dāng)時年幼的天靈玉并不知道恪守本心的說法從何而來,對于后面的大快人心更是摸不著頭腦,經(jīng)過這些年的游歷,才算是明白師父口中的大快人心是怎么一回事。
菊白水除了是大陸上僅有的神境之一,寫書最多,也是最受歡迎的小說家之一之外,還有一個身份,那就是仙彩州的四君子閣的四位閣主的其中一位,茍絮恰好是仙彩州人士,而且四君子閣祖師堂的位置距離茍家村也并不遠(yuǎn),所以茍絮也是認(rèn)識菊白水的,據(jù)說前幾年的爭利大會原本是打算邀請菊白水的,最后卻因?yàn)槿俗搴退漓`族之間的談判而就此作罷。其實(shí)茍絮是見過菊白水的,還是在自己爺爺家的院子里,只不過茍絮當(dāng)年不過六七歲的孩童,彼時爺爺也沒有對菊白水做過多的介紹,只說他是自己的老朋友來看望自己。茍絮知道菊白水的真實(shí)身份的時候,還是在爺爺病逝之后的第三年,菊白水來村子里看望爺爺?shù)膲災(zāi)梗退e聊了幾句,說了一些關(guān)于黃昭學(xué)院的好話,才讓年歲不大的茍絮在心里種下了去往別州求學(xué)的想法。
可要說在這三人中,菊白水和誰的牽扯最深,還要屬周天申。
當(dāng)年周天申只身去了無名山采摘草藥,遇到了前去獵殺人族的四角蛇,要不是菊白水從中作梗,及時搭救,周天申早就被吃了,也就不會有此后的種種。當(dāng)時菊白水為了得到一桿符合心意的毛筆,已經(jīng)走遍了大半個大陸,無意間窺探到老槐村的異象,便來到這里和村中心的那棵老槐樹做了一個交易,也是在那場交談中,他才知道了關(guān)于周天申的一些隱秘事情的真相,以及這個世界的些許秘密。
因此對待這三人,菊白水會主動和天靈玉微笑致意,畢竟對方的師父是大陸上僅有的神境,于情于理自己都要有所表示,也會和茍絮打招呼,對方是自己老友的后輩,當(dāng)年茍絮年幼的時候,兩人就有過關(guān)于本道的一場談心,雖然尚未走上修道路途的茍絮并沒有說出太過驚世駭俗的言語,可還是讓菊白水讓他另眼相看了一番。而對方周天申,菊白水卻是值得說出好久不見字眼的人。
周天申說道,“原來您還記得我,菊先生。”
菊白水起身做到距離自己最近的那條長凳上,手里端著一碗涼茶,放在身前,另一只手里提著一個茶壺。
見空出一張桌子,茶館老板從房間里走出來,手里拿著抹布,細(xì)細(xì)擦干凈桌面,雖然現(xiàn)在的茶館已經(jīng)要比當(dāng)年的茶棚大上了不少,可還是難免有客滿無座的時候,因此婦人便在茶館外擺放了四張桌子。
這不很快就拉攏了一桌客人,婦人連忙讓店伙計(jì)端來涼茶和一些瑣碎吃食。
自己回到茶館里面,站在柜臺后面,慢慢翻看賬本。
片刻,婦人輕輕的打了自己一巴掌,這都多大歲數(shù)了,還學(xué)那心泛桃花的少女。
真是丟死個人了。
可是那位高大男子,真是越看越喜歡。
不知什么原因,一向活跳的茍絮在菊白水面前卻異常安靜,正坐在長凳上,只顧著低頭喝茶,全然不敢抬頭搭話。
菊白水主動向他說道,“要是你爺爺知道了你現(xiàn)在的情況,一定會很高興的。”
茍絮干笑兩聲,繼續(xù)喝茶,然后雙臂橫著疊放在桌子上,腦袋輕輕往上一放,竟然睡著了。
好家伙,幾個眨眼的功夫,茍絮就干掉了小半壺涼茶,就不怕脹肚,還能睡得著。
周天申笑道,“菊先生,真是害人不淺啊。”
周天申在菊白水面前倒沒有那么多的忌諱,非但沒有忌諱,還敢在這位神境面前開上一兩句無傷大雅的玩笑,也許是年少時一起走過一段路的原因,當(dāng)年還是周天申出面,才讓菊白水能夠以最低的價格住入不留客棧的。
菊白水眉頭一挑,半低下頭,問道,“此話怎講?”
周天申使勁拍著身邊茍絮的肩膀,絲毫不介意會把這位兄弟拍‘醒’,說道,“我這位大兄弟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當(dāng)年我們一起參加黃昭子廟的入學(xué)考核,他一個人一把劍就敢挑戰(zhàn)死靈族,那可是一大群的死靈,其中還有一個實(shí)力接近天境的,結(jié)果最后硬是被他一個人給打殺了,你可別覺得我是在胡說八道,這可是我親眼所見的。可是你現(xiàn)在再看看,見到了你直接就被嚇暈了,哪還有江湖豪俠的風(fēng)范,你說這是不是你的錯?”
菊白水輕笑,給自己倒上一碗茶,“那我自罰一杯?”
在場三人可不敢讓他喝罰酒。
周天申連忙舉起茶碗,說道,“菊先生說的是哪里話。這碗茶你敢喝,我們可不敢接啊。”
天靈玉接過話茬,“晚輩敬先生一杯,小時候就聽師父談起過先生的事跡,卻無緣一直相見,今日得此緣分,一定要好好的喝上一碗。”
三人碰杯,慢慢喝著。
茍絮突然抬頭,滿臉痛苦,糾結(jié)著要不要說出自己的痛楚。
周天申放下茶碗,笑道,“要不要讓我陪你一起去茅房?”
茍絮罵罵咧咧,直接站起身,不在乎其他兩人的目光,去了茶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