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院子,寂寥安靜,只有聽到周天申一人的呼吸聲。
周天申從地上站起來,從寸守物里取出一壺酒,倒掉一半擦干凈短刀,收進刀鞘,剩下的一半,直接一口喝盡。酆小都送給他的那塊黑鐵,上面刻著兩個字--‘帳子’,是一種還沒有雕琢的寸守物,要比之前送給他的那塊玉佩的品相還要好。里面的東西占了一大半寸守物的空間,其中只是酒壺就占了那一大半的一小半,其余地方隔著一些黑色箱子,上面貼著符紙,多是沾托符,是一種可以封閉箱子,衣柜的符箓,要是被神級的符箓師敘寫符文,還可以達到封閉空間的效用,所以周天申現在的修為境界,暫時還沒有辦法打開這些箱子。
目前周天申除了飲酒,還不需要那塊黑鐵,便把它隨身戴著,這些天就放在身后的包袱里,因為最近需要夜晚行事,包袱被周天申放進了寸守物,但是又因為寸守物之間有同源相抵,黑鐵不能放進蓬萊玉佩中,所以那塊黑鐵便被他隨意的掛在腰上,和被他施了障眼法的金色酒壺做鄰居。
周天申從玉佩中拿出一副新的鬼面具,戴在臉上,先在原地調整好呼吸,平復下涌動的心跳。
之前所出一擊,是他修道這些年,出的最重的一次手,他需要細細品味其中滋味,好讓自己能夠記住這種感覺。
刀譜第一式,拔刀一絕。
效果不錯,就是使用的條件太過苛刻,要不是真的感受到了柳絮身上傳來的殺氣,他還真不確定這一刀能重傷柳絮。
待到體內氣血流動恢復正常,不似之前的湍急,周天申走進房間,站在柳絮面前,發現他還留著一口氣。
蹲在柳絮面前,周天申咂舌道,“嘖,昨夜賈余就死在這里,今天是你,而且還都是被我所殺,還敢狡辯你們兩人沒有關系。”
柳絮忍住疼痛,不顧傷口流血,大吼,“廢話少說,輸給你算我栽了,有能耐殺了我,別想從我這里套走任何情報。”
周天申歪著腦袋,面具下藏著一顆好問的心,“你不是三柴國的人,暗殺人員的身上不應該有你這樣的殺氣,說吧,你是哪個殺手組織的?是專門等在這里殺我的?”
吐出一口血水,落在地上,泛起黑氣,柳絮罵罵咧咧道,“你真想知道?就從我的尸體上來找啊,你不是最喜歡摸人尸體的嗎?”
周天申算是想明白了,看來那個賈余除了暗殺人員之外,還有一層身份,就是不知道這層身份是什么了,也許可以從柳絮這里問個明白。
周天申干咳一聲,“我想你誤會了,那面鏡子,不是我拿走的。”
柳絮索性閉上眼睛,不再理會眼前的‘鬼’。
這也是無奈之舉,誰讓對方這么不配合,看著柳絮這么硬氣,周天申只好掐斷他的脖子。
然后開始翻找他身上所有能藏東西的地方。
最后還真是被他找到了一塊木牌。
木牌很短,手感光滑,上面有很簡單的紋路,上面刻著四個字...
“殺手之鄉。”
聲音是從外面傳來的。
周天申嘆了一口氣,難不成這一次又是為他人做了嫁衣。
走出房間。
院子里的青紫色霧氣已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院子中央的一輪紅月。
昨夜出現的四人又以某種奇怪的站位站在不遠處的屋檐上。
為首的是一位帶著黑色面具的女人,他身后還跟著同樣裝扮的男人。
周天申看著手里的木牌,問道,“你們是殺手之鄉的人,來替他報仇?”
女人說道,“我想閣下是誤會了,我們和你一樣,也是來殺他的。”
說著,女人拿出一樣東西,在月光下閃閃發亮的東西。
“這是一顆地境修為的窟獸靈根,換你手里的木牌。”
周天申輕笑道,“在交換之前,我想請問一下這個殺手之鄉是什么?”
女人清冷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你不會想知道的。”
從院子的四個墻角泛起一點冷光,四根白線將周天申圍住,上面傳來激蕩的風聲,呼嘯不止。
周天申感到驚喜,“這就是陣法。”
對面的男人向前踏出一步,腳下一片淺薄亮光,繼而照亮整個院子,上空星辰旋轉,腳下同樣是一片星空。
女人輕言,“希望閣下不要與我們作對。”
周天申攤開雙手,表示自己并沒有這個打算,“我只是想知道殺手之鄉這個地方在哪?”
女人說道,“只有手持木牌的人,才可以進入殺手之鄉,我們已經盯了這個柳絮很久,木牌勢在必得,希望閣下不要與我們作對。”
周天申扔出木牌,落在女人腳下,“東西給你,放我走。”
女人扔出黑色圓珠,圓珠滾落在地上。
周天申撿起圓珠,身形一閃而逝。
再次出現在客棧的時候,后背已經被冷汗打濕。
這個女人身上的殺氣,要比柳絮身上的還要重。
摘下鬼面具,周天申躺在床上,雖然有些不甘心,但是今天要比昨天的收獲還要大。
下一步行動,繼續暗殺,想辦法趁機再找來一塊木牌。
一定要進入這個殺手之鄉,看看里面到底是個什么光景。
又是一個白天過去。
女人和男人順著人流登上開往祥云國的大船。
甲板上,女人的腰上已經掛上了那塊木牌,只是被她施了障眼法,旁人無法看到真容。
男人站在她身后問道,“小姐為什么不殺了那個人。”
女人說道,“此次出門,只是遵循他們的命令,從那些已經和殺手之鄉不相干的人的手中取回木牌,還是不要樹太多敵的好。”
男人輕笑一聲,“小姐認為,今晚他還會出手嗎?”
女人說道,“殺手之鄉不收廢物,如果他真的有本事,舉薦人自然會找到他,可要是沒那么大本事,又喜歡好管閑事的話,今晚就是他的死期。”
男人冷笑。
直到現在,周天申才算是真正開始相信,三柴國的傳說了。
這些青紫色薄霧自從自己手刃了兩個潛藏在澧柴城的祥云國的暗殺人員之后,就一直搞突然襲擊,時不時的從身后竄出兩支冷箭。
最險的一次差點給自己來了個透心涼,還有一次是直接從身體兩側跑來兩只手中握有鐮刀的瘦骨嶙峋的死靈,差點把自己給腰斬了。
停下腳步,確認四周沒有危險,周天申拿出黑白國師第二次送給他的那份名單,這份名單要更詳細。
三柴國共有四十幾名暗殺人員,其中有一大半是三柴國的,還有剩下的二十名由其余四國分攤,自己腳下的這座澧柴城中還剩下十名暗殺人員,其中多是三柴國自己人。
看來三柴國的國主很不放心自己這位城主大人啊。
不過這一切都和自己沒有關系。
有了名單,也不能殺太多。
尤其是招惹上這些家伙以后。
周天申收起名單,發現自己已經被包圍了。
四周的青紫色霧氣聚攏了起來,凝聚成一個個面容凄慘的死靈,為首的是一位穿著大紅嫁衣,臉上畫著濃妝艷抹,手里拿著大煙槍的女死靈。
除她之外,四周都是衣衫襤褸的死靈。
看他們的死相就能知道,這些死靈死前一定很慘。
周天申干笑兩聲,希望自己以后不要落得這個下場。
站在屋頂上的女死靈,干枯的手指指著周天申的方向,從她的嘴里吐出大片青紫色煙霧,遮蓋住自己的身形。
緊接著所有的死靈一擁而上。
周天申只能利用四向秘法之南至逃離。
不管怎么說,這里是人家的地盤,要是冒犯了他們的規矩,自己頂多算一不知者無罪,可要是在這里殺了他們的人,那自己才是真的不知道死字該怎么寫了。
周天申用四向秘法之東藏扭曲周身空間,藏匿身形,只要撐到白天就行。
總之三柴國這個地方是不能待了。
就在周天申躲在一個小角落里,準備等待天亮的時候,一只枯手突然落在了他的肩膀上,就在這一瞬間,周天申感覺到丹田中的靈力仿佛凝固了一般,完全沒辦法調動。
周天申毫不猶豫的拔出短刀,身形扭轉,不顧肩頭傳來的劇痛,橫劈出去。
短兵相接,刀刃濺起一陣火花,他得以看清后面人的真面目。
倒吸一口涼氣的周天申迅速向后逃竄,拿出金色酒壺,迅速將酒倒在肩膀上的傷口處。
無論是誰,敢假扮酆小都的,都是死罪。
周天申停下腳步,喘著粗氣,肩膀上的傷口已經不疼了,但也已經沒有什么知覺了。
穿著大紅嫁衣的女死靈就站在周天申面前的墻壁上,冷眼俯瞰著他,她身邊還站著‘酆小都’。
周天申抽出短刀,向后倒退幾步,算好距離,確認自己能瞬間來到那人面前,一刀結果了他。
酆小都應該已經和袁利翁,榮錫祚一樣,飛升離開了這個世界。
他是自己最好的朋友,絕不允許有人玷污他。
女死靈再次吐出青紫色煙霧,籠罩著自己。
‘酆小都’干笑一聲,腳尖清點,悚然出現在周天申身后,天空開始下起青紫色小雨。
周天申向后劈出一刀,那人飄飄然的躲閃,然后一掌打在周天申心口,力道不大,剛好將周天申推開。
“你躲我干什么?哦~,你害怕我!”
聲音摻雜著春雷,在耳邊炸響。
周天申緊貼著一面青灰色的石墻,墻上長滿了爬山虎。
雨水順著藤曼滴在周天申的頭上。
周天申的全身都已經被雨水濕透。
深呼吸,慢慢放松。
周天申眼神堅定的盯著前方的‘酆小都’,厲聲道,“逝者安息,你最好把你身上的那張皮脫下來,否則,我定讓你求死不得。”
‘酆小都’感到很可笑,“我天生就是這副皮囊,你還讓我怎么脫啊,要不然,你來幫我。”
“你找死!”
周天申手掌重拍石墻,腳跟后蹬,身體借助彈力騰躍而起,身體在空中擰轉,之后猛然拔出短刀。
拔刀一絕
刀刃泛起青光,在空中留下一道流光溢彩的光匹。
刀刃砍在‘酆小都’的脖子上,青紫色的鮮血噴涌,光匹在空中炸裂。
周天申打出一拳,錘擊在‘酆小都’的腹部,右腳后撤,抽出手臂,手腕上挑,扔出短刀,迅速接住,短刀橫于胸前。
接連砍出兩刀。
刀譜第二式,二過河
兩道刀氣呈交叉形,斬擊在‘酆小都’胸口,直接穿透而過。
‘酆小都’倒在地上,口吐鮮血,最后沒了聲息。
短刀掉落在地上,周天申正要彎腰去撿,突然腹內劇痛,雙腿跪在地上,嘔吐不止,竟吐出大片青紫色濃霧。
一聲馬鳴,撕破夜空。
大腳從街道的另一邊趕來。
來到周天申身邊,咬著他的后衣領,將他扔到背上。
大腳扭過頭,沖著身后的方向,連叫兩聲,最后抬起馬蹄,向城外跑去。
周天申掙扎著坐起身,收起短刀,擦起臉上的血漬,拿出酒壺,連喝兩口,直到咳嗽出血。
“哎呀呀。”
一個笑瞇瞇的青年從后面趕到,雙手插袖,腳底生風。
不用回頭,周天申就能猜出身后來人是誰,不由得松了一大口氣,安穩的坐在大腳背上,若無其事道,“呦,還沒走呢?”
‘死而復生’的酆小都笑瞇瞇道,“這不是還有些事情沒給你交代清楚,范進軼就又把我趕回來了,說我們每個人至少要送給你點東西才行。”
大腳慢悠悠的走在街道上,周天申伸出手,目不斜視,“什么東西,快給我吧。”
酆小都和周天申擊掌,笑道,“這就是我送給你的東西,這兩天,刀法是不是見長啊?!”
周天申恍然大悟,“哦~,原來這一切都是你的安排啊。”
酆小都點頭又搖頭,即使都已經這樣了,也沒個正型,“也不完全是,柳絮和剛才的那些死靈是我安排的,想著給你練練手,結果你竟然直接逃跑,連跟他們打一架的勇氣都沒有,害得我不得不親自出馬。六子合的殺手算是碰巧遇上的,他們應該挑起了你對殺手之鄉的興趣吧。那個地方對你磨礪刀道很有用,有時間了,記得去看看。”
周天申目視前方,“這下沒了吧,這個三柴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和這里的死靈族打過交道?”
酆小都踮起腳尖,好讓自己看的更遠,“陳芝麻爛谷子的老黃歷了,不值得一提。出了城,就是命柴城了,我不在身邊,記得千萬不要把事情鬧大了,要不然沒人給你擦屁股。也別太相信五和國了,國家和國家之間的那些事,不是你一個人就可以理清的,好好修道,爭取離開這里,我們還能再見...”
聲音戛然而止。
周天申騎著大腳,迎著朝陽,在守城護衛的注視下,滿身泥濘和鮮血的走出了澧柴城。
周天申拍著大腳的脖子,掛上酒壺,在無人的管道上,換了另外一身行頭。
青衫,斗笠,登山杖,竹劍,短刀,金色酒壺,斗笠下藏著一副鬼面具。
周天申呢喃道,“忘了問了,殺手之鄉在哪?”
大腳輕叫一聲。
周天申扭過頭,看向雄柴城的方向。
“都別著急,鬼,這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