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覽大會在寶器閣的三樓舉行,除了提前到場,能夠占得席位的普通看客和一些身份尊貴的特殊人群,其余人一律不得入內,比如曾經在寶器閣鬧事,被列入黑名單的人,其中還包括寶器閣的內部人員。
一開始,為了節省時間,寶器閣就將所有需要展覽的寶物一并搬到房間最中間的圓臺上,用猩紅色的大布將其蓋住。
寶物一共有十三件,站在寶物中心的紅發男人將對它們的來歷和特點一一介紹。
紅發男人擔任主持人,他手持長桿,手舞足蹈的指著圓臺上的寶物,進行聲情并茂的演講。
前十一件寶物主要以兵器和功法為主,譬如由邨州最具盛名的鑄劍師古鐘稚鍛造的玄鐵寶劍,六大派中的菩薩堡遺失的《金剛伏魔拳》,再譬如有來自飛羽州的飛羽族的七彩羽毛所鑲嵌的大爆弓,而最令人感到驚喜的是由死靈族所貢獻的一本《天相大語》,據傳言這是死靈一族用來修煉靈魂的功法,全書一共二十三張。雖然這些寶物對于普通人來說有些索然無味,但是對于修道者們來說,還是很具有誘惑力的。
其實寶器閣三樓一共包含三層,前兩層都是普通人和修道者,而第三層則是專門為那些矗立于天首大陸將近千年傳承的大門派和氏族所專門設置。
這是寶器閣自成立以來,專門設定的規矩。
三樓的第三層由一個名為‘遮云圖’的法陣保護,尋常人根本不可能察覺到,除了遮人耳目,‘遮云圖’最重要的一個作用就是它可以壓制陣中人的修為,修為越高,受到的限制越大。
這是寶器閣為了防止寶物而引起紛爭,致使修道者大打出手而特意為之。
現在三樓的第三層有十個位置,但是只坐了九個人。
他們每一個人的手里都有一個云形令牌,令牌的作用就是引領他們可以安全準確的離開‘遮云圖’。
遮云圖中云霧彌漫,旁人無法看到其他人的面貌。
手腕上好似帶了一個翡翠手鐲的女人,手指纏繞著長發,慵懶的聲線穿過云霧,到達另外五個人的耳中。
“都別藏著掖著了,認識這么多年,還會認不出你們。”
最先回應的是女人左手邊的位置,一陣花香姍姍來遲,男人輕笑一聲,“菩薩堡的蠻堡主,這么多年過去了,還是這么...可愛。”
男人停頓幾秒,終于還是說出了那兩個字。
云霧散去,男人露出真容,不輸給女人的相貌,穿了一襲青衫,頭發束在身后,手指上戴了一個碩大的寶石,在云霧中折射處耀眼的光點,在遠處看,就像是一顆閃亮的星星。
只一瞬間,云霧變成粉色,再次遮擋住男人的身姿,只留下一個大致輪廓。
女人松開手指,長發如潮水般涌動,形成一個圓球,瞬間將女人團團圍住,從遠處飄來的花香在長發四周堆積,逐漸凝聚成了實質。
粉色的云霧散發出淡淡的清香,好似一位身姿曼妙的歌女唱著勾人心魄的歌謠,敲打著書生的門窗。
女人冷哼一聲,誦經聲在‘遮云圖’中傳誦,“梅三得,你身為一只來自仙彩州的梅花鹿,不去山中嬉戲,待在你的四君子堂,來我們這里搞這些腌臜之物,不感到羞恥嗎?別忘了,你只是客人,我們才是主人。”
男人站起身,身邊的云霧隨著他的起身翻涌了起來,“腌臜?你們自喻菩薩,喜好將苦難比作人生中的修行,勸誡人們不要殺生,吃齋念佛,可如今你們不去普渡眾生,卻來人間尋歡作樂,為了滿足自己的一己私欲,就連自己的傳家寶都舍得拿出來賣,你們不感到臉紅嗎?還好意思說我一個外人,在自家門口做出這種雞鳴狗盜之事,就不怕被人笑掉大牙,真是枉為人師!”
考慮到現在的處境不宜動粗,女人努力遏制住心中的怒火,“哼,懶得和你爭論。”
男人踱踱而行,在云霧中游玩了起來。
女人對面的云霧中傳來一聲粗狂的笑聲,“怎么沒人說話了,我還等著看好戲呢。”
第四人也傳來了聲音,“耄耋大哥,他們自家人說自家話,你摻和個什么勁,當心被人割了舌頭。”
女人陰陽怪氣道,“要說起自家人,我看還是你們的關系更親吧,我說耄耋這么多年為什么一直不娶妻,原來是為了等你這么一個,男不男女不女的妖人。”
被說到了自己的痛楚,頭戴花帽,身披花衣的男人手指著女人的方向,咒罵道,“蠻小滿,你嘴巴最好放干凈一點,否則,我親自割了你的舌頭,再讓你的男人吃下去。”
一直在云霧中渡步的梅三得不知何時走到了花衣男人的身邊,兩人都被云霧遮住了身形,雖看不到對方面貌,但是離得太近,還是會有一些不太好的感覺。
梅三得勾住花衣男人的脖子,慢悠悠道,“你說誰是她的男人?”
一聲怒吼從梅三得的身后傳來,“梅三得,你要干什么?”
梅三得松開手臂,無所謂道,“沒什么啊,只是和這位兄弟說些悄悄話。”
被云霧遮住臉的老人露出真容,一把抓住云霧,在手里揉捏出一柄長槍,槍尖對著梅三得,身軀微微顫抖,嘴角的橫肉擠在一起,“說悄悄話,也沒有必要挨得那么近。”
聽到漢子的這句話,梅三得笑得像一個孩子,“耄耋大哥吃醋了,那我就離遠些。”
梅三得再次飄向遠處,踱踱而去。
其余沒有說話的幾個人,每兩人挨的最近,只說一些無關痛癢的悄悄話,也不怕被人偷聽去。
這時,遮云圖的某一個方向的云霧開始沸騰,人形輪廓開始顯現出來,第十個人到了。
神秘人坐在第十人的位置,環顧四周,認定一個方向后,說道,“我來是為了死靈族的那本《天相大語》,它不屬于我們人族,留落在塵世間只會招惹大禍。”
神秘人注視的那個方向,傳來女人的聲音,“拍賣會講究公平競爭,價高者得,無論你真實身份如何,這樣說話,實在是有些不懂規矩。”
神秘人回應道,“規矩是人定的。”
女人還嘴,“朝令夕改?只會壞了寶器閣的名聲。”
神秘人沉默。
梅三得在原位上落定,“我事先聲明,我這次來根本就沒打算買任何東西,所以,所有的事情都與我無關。”
第四人陰陽怪氣道,“這么快就想把自己撇干凈,該不會是有鬼吧。”
梅三得呵呵兩聲,“鬼,這里確實是有一只。”
神秘人冷哼道,“牙尖嘴利,難不成四君子堂都是一群好逞口舌之爭之輩?”
女人不甘示弱,“議論他人之前,要先掂量掂量自己。”
神秘人起身離去,“無論是誰,丑話說在前頭,誰搶,誰死。”
梅三得打著哈氣,百無聊賴,“又給自己攬了一個大麻煩,我看我還是去找白水吧。”
梅三得的身影緊隨神秘人其后,消失在云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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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安時等人的位置在修道者最中間的位置,在那里剛好可以清楚的看到所有的寶物。
自從大爆弓現世之后,左塑就始終心不在焉,不是向左右觀望,就是催促著展覽大會快點結束,惹得塵復直接一個板栗砸在他頭上。
谷之文也開始煩躁,“你干嘛總是扭來扭去的?”
左塑捂著頭,漫不經心道,“我想看看那把大爆弓在什么地方,是不是已經被人買走了。”
谷之文解釋道,“放心吧,拍賣大會要在明天舉行,在那之前,寶物都會有寶器閣統一管轄,沒有人可以提前買走寶物,你要是真想要那把大爆弓,只有等到明天和其他人公平競爭,價高者得。”
左塑握著拳頭,給自己打氣,“我一定要得到那把寶弓。”
毛青竹盯著一個方向,接下來的話著實是給左塑澆了一盆涼水。
毛青竹說,“我看有點懸,你們看那是誰?”
眾人順著毛青竹的手指看去。
只見在一片陰暗處,坐著三個男人和兩個女人,還有一個背負鐵弓的少年。
左塑大驚失色,“是人峰的人,他們怎么會來邨州,這么偏僻的地方,怎么能入他們的法眼?”
谷之文把手搭在左塑的肩膀上,煽風點火道,“很顯然,他們也是為了那把大爆弓。”
左塑握緊拳頭,肩膀顫抖,牙關緊咬,“當初我要加入他們人峰,幾近把家底都掏空了,可他們自稱人上人,瞧不起我們這些鄉野村夫,便把我趕了出來,現如今卻要在我們邨州搶東西,簡直是豈有此理。”
塵復回過頭,面色陰沉,“你說,你想加入人峰?”
左塑尷尬的看著自己的老師,干笑兩聲。
谷之文和毛青竹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塵復沒有追究,“還好,就你這種毛躁脾氣,去了也只會受人欺負,人峰已經今時不同往日,聽說他們要和地峰重歸于好,共同對抗天峰,如果真像外界傳言那般,那么聞名天首大陸的三大峰,就出世了兩峰。”
陸安時說道,“三大峰,天地人,本是一家,卻因為道不同而分道揚鑣,自此天峰隱世已近千年,天首大陸都快忘了他們的傳說。”
陸安時百思不得其解,“他們怎么會出現在這里,難道真是為了那把大爆弓?”
塵復抬起頭,盡力讓自己看的清楚一些,也為了讓自己的話說的更清楚一些,“道可道,非常道,我們只要走好自己腳下的路,至于其他人在修道路途中看到的風景,還是交給其他人來欣賞吧。”
陸安時恍然大悟,“老師的意思是,人峰此番行事,是為了爭奪中州的執牛耳者?”
塵復低下頭,手指敲著額頭,喃喃自語,“這一屆的學生,還真是難帶啊!”
聰明也是一種錯。
陸安時自信于自己的猜測,三峰本就是千年前的中州執牛耳者,雖然他們隱世多年,早已被世俗遺忘,但是對于那些大門派來說,他們的地位和傳說,還是根深蒂固的扎根在天首大陸的歷史中的,只要他們入世,一定可以和黃昭子廟爭搶一番,那么天首大陸又會迎來新的時代。
陸安時感覺到自己的時代也要來臨了。
沒有人知道少年哪來的自信,也沒有人知道少年多年以后的,一語中的。
紅發男人繼續講解圓臺上的展品,三鱗魚盛產于八洋中的八寶洋,是八寶中最普遍的一種寶物,但是即使這樣,對于地處天首大陸最南邊的邨州來說,也是極為難得一見。
紅發男人指著三鱗魚最中間的那片魚鱗,聲情并茂道,“這片魚鱗可謂是三鱗魚的精華所在,因為它處于心臟和肝臟中間,三鱗魚所有的靈力走向都要經過這里,傳言一條百年三鱗魚的鱗片可以抵擋其他窟獸和精靈數百年的修為攻擊,而一條百年三鱗魚已然到了修煉成精的地步,所以極為難見,因此我們這條三鱗魚雖然只有十年修為,但是絕對可以抵擋人魁境以下的修為攻擊,大家可以放心競購。”
左塑不屑道,“他以為是擺地攤啊,讓我們競購。”
谷之文撇撇嘴,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展覽大會臨近尾聲,所有人都做好了離開的準備。
鐵子珊打著哈氣,眼皮上下打架,無精打采道,“終于結束了,我還以為會有什么好玩的東西,真是令人失望。”
左塑在一旁碎碎念,“沒錯,真是讓人失望。”
眾人回到客棧時,正值半夜。
蒲象晉抱著酒壇子,嘴角流著哈喇子,興許是夢到娶媳婦,嘴里一直念叨著,“娘子,讓我親一口。小娘子~”
毛青竹后退幾步,“這個大叔都多大歲數啦,,還想著自己娶媳婦,還真是老當益壯啊。”
鐵子珊跨過蒲象晉的身體,徑直上了樓,“別管他了,我快困死了,我們還是先睡覺吧。”
眾人一一邁過老人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