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麒立在寢宮外,抬頭看夜空,星河燦爛讓人目眩神迷,這景象看來璀璨,實則隱藏巨大的殺氣——他不由心中隱約不安,他已試圖與樂郊用心神溝通,告訴他與鳳媛的行蹤,誰知過了這半晌,卻得不到樂郊的回應(yīng)。他自然不知,這京城方圓百里,早已在結(jié)界之下。淺蕓高立云端,身旁還立著乾華,坤華二位帝君。
三位帝君在天界位列神班,掌管人間是非、得失、情恨。這人間亂象早驚動了天帝,讓三帝君來探查。要乾華、坤華二位帝君對這才登上帝君之位的淺蕓帝君,還不是很看得慣,而此時京城上的異樣天象,早收在他們眼里。只那二位帝君對人間之事并不甚上心,淺蕓帝君卻興致勃勃地道,“你看,這京城上空的星象,看似祥瑞,卻深藏殺機(jī),自有妖物橫行!”
乾華帝君冷笑道,“淺蕓女仙,不,淺蕓帝君,你對這降妖除魔的事,倒是分外熱心。神仙當(dāng)清凈無塵才對,你如此干脆不要做情恨帝君,去天刑司算了,掌管斬妖臺,專門斬妖除魔。”
淺蕓笑道,“乾華帝君見笑了。淺蕓只是為了六界玉宇澄清,盡一份綿薄之地罷了。”
坤華帝君打了個哈欠道,“下三界本愚鈍,打殺廝斗,爭名奪利,腥臭難近。我是看不慣的。若有妖怪,你來除好了。我與乾華帝君,還要去下棋。”淺蕓帝君忙道,“只怕天劫降下,會傷及無辜。還請二位帝君在此指點。”
乾華帝君呵呵笑道,“天道無常,福禍自身。這事我等可指點不了。你也不要束手束腳,這些下界的蠢物,縱然多死八百,少死一千,不用多久,就會要生息出來。你倒是個女子婦人之仁,只管大膽行事,怕什么?”
淺蕓帝君這才笑了,那兩位帝君相約離去后,淺蕓帝君對著云端揮袖道,“天火預(yù)備!”心中卻道,“笑梓,倒是要謝謝你,為我指路!這鳳凰即將復(fù)真身,只沒想到,竟真在京城。”
天火如箭,降下云頭,飛濺京城。
天火降落京城之時,正是三更。一時烈焰翻滾,照如白晝。笑梓在天牢盤膝閉目,耳邊傳來師父舜簡的聲音,“笑梓,你犯了死罪。”
“師父,弟子——”
“你泄露天機(jī),多次逆天改生死福禍,此第一當(dāng)死!”
“你弄巧成拙,將天劫引到京城,此第二當(dāng)死!”
“你違背本門規(guī)矩,娶妻生子,此第三當(dāng)死!這三條罪,讓你無望仙途,還自折三紀(jì)壽命三十六年!”
“師父,娶妻生子,是師父您傳音給弟子——”笑梓想起當(dāng)年師父曾傳音給他,示意他可以和小蕊在一起的。
“混賬,為師何曾傳音給你?!我自登仙界,這是初次與你說話。在你娶妻之日起,你的死罪便有了。笑梓,可嘆,可惜!為師也無能為力了!”
笑梓心死如灰,沉痛地道,“師父,弟子淺薄愚昧,自知有罪難撐大局,讓師父失望了!唯有一死!”
笑梓此時已生無可戀,心魔叢生。而就在此時,有武士打開天牢門,將笑梓拖了出去。i笑梓并不抵抗,在一片喧囂里一心等死。
“妖人!妖人,引來天災(zāi),該死!”
“打死妖人!”
“打死這個妖人!”
笑梓被拖上長街,混沌中他看見滿城的烈焰,哭喊奔跑的百姓,對他怒目而視。房舍樓閣,都在不停落下的火烈里劈啪作響。他慢慢閉上眼,任憑耳邊的怒罵,終究被武士們拖上高高的刑臺。天上早沒有夜空星河,只有赤紅色的烏云翻滾。那些微雪早已不見,降落的天火勢不可擋,火舌竄動,在京城掀起哭嚎和慘叫。
笑梓沒有看見皇上,但皇上的旨意已有了。他對于突然降臨的天火憤怒不已,想是笑梓的法術(shù)。他將笑梓定罪為妖人,也便立即斬殺,同是傳令發(fā)兵天華山。
笑梓被按在刑臺上,頭頂是鋒利的刀斧,眼前是烈火里地覆天翻的京城,耳邊是百姓的怒罵,心中早已是一片寂靜荒涼。
“他不是妖人!他不是!”
笑梓看不見,在百姓圍攏得密不透風(fēng)的人群外面,得知消息的小蕊沖過混亂,揮舞著長劍在同武士們廝殺,要浴血直奔高臺。
“笑梓,我來救你了!”羅子初帶人緊隨其后,不知是要阻止,還是要相助,武士們越聚越多,將她圍住。
“哪來的婦人,速速退下,否則殺無赦!”
羅子初仍認(rèn)為事情并非不能轉(zhuǎn)圜,忙喊道,“她是端木義將軍的女兒,刀下留情!”直到小蕊發(fā)出一聲慘呼,手中長劍一頓,被迎面的武士一劍刺穿胸膛......
感到利刃刺穿胸膛的疼痛,小蕊低頭已見心口鮮血涌出,千思萬緒只覺無限悲哀,眼望著遠(yuǎn)處高臺上被按跪在刀斧下的笑梓,慘笑著身子直直倒了下去,倒在混亂擁擠的人群里。羅子初發(fā)出怒吼,帶人和武士們沖擊起來,一時混亂,終究釀成兵變。
而那邊高臺上,已然入定般的笑梓眼見小蕊凌空而來。
“你怎么沒走?”笑梓眼前早沒了這慘烈的喧囂,只有小蕊的笑臉。
“你在這,我能去哪里?你帶我走,我才走。”小蕊笑吟吟地說。
“好。”笑梓才說出這一個字,刀斧落下,血雨紛飛。
喧囂頓時煙消云散,塵世寵辱成了隔世風(fēng)月。
且說笑梓得了自由,恍恍惚惚間,拉著小蕊一路來帶前夜到過的酒肆,那酒家依舊春風(fēng)滿面迎接,將笑梓與小蕊兩個領(lǐng)著上樓進(jìn)了雅座。珠簾搖曳間,小龍君與鸞奇兩個果然還在。小龍君對著二人點頭,袍袖之間,纖塵不染。鸞奇摸了摸酒壺,點頭說了句,“你回來了?酒還溫?zé)幔萌肟凇!毙﹁髋c小蕊落座,且看窗外片云來,細(xì)雨綿綿,在那槐樹枝葉上沙沙作響,笑梓若有所悟地脫口道,“此處也有一棵槐樹。”
小龍君道,“是君心中有一槐樹吧。”
這句話,仿佛點醒了笑梓,他直覺生死千古,幾世糾葛,瞬間煙消云散,一眼看看穿。笑梓握住小蕊的手,四人舉杯相祝,隨后一飲而盡。
百姓們紛紛為妖人的死歡呼,而天劫并未終結(jié)。皇宮內(nèi),天火最為慘烈,那貴妃此時已倒在燃燒的寢宮里,鳳媛悲慟不已,任憑南宮麒怎么拉,也不肯走。爭執(zhí)之下,南宮麒干脆化身為虎,張口將鳳媛咬在嘴里,要沖出這結(jié)界逃出天火籠罩的京城,淺云帝君在云端自然看得見。
“這小虎王,倒是挺厲害!”淺蕓張開云袖,讓身邊侍女布陣,霓裳飛舞在空中成了天網(wǎng)恢恢,南宮麒四面碰壁,難以脫身,眼看天網(wǎng)越收越緊,陡然一片烈焰竄出,將這些侍女嚇得急忙撤身,那些霓裳彩帶瞬間化為烏有,南宮麒背上的鳳媛痛苦掙扎,悲慘呼喊,終究幻出一只金色鳳凰的影子,一時間鳳鳴九天,震蕩天際。
南宮麒吃驚匪淺:原來鳳媛,竟然真身是鳳凰?
而淺蕓帝君,卻淡淡一笑道,“你終于現(xiàn)身了。”
火光里,她的臉一半淺笑,一半猙獰,卻是詭異無比。
......
次日午后,朝廷兵馬千里行軍,直逼天華山腳,天華山大難臨頭。說來,當(dāng)初竹桓本傳話不要讓風(fēng)奴仙人入山,卻被那穎郡違背了。穎郡自在狼刺山,被那嘯獠奪去一條腿后,性情變得乖戾,便是那藺雨小師弟怎么說,竹桓師兄曾說不準(zhǔn)外人上山,穎郡卻依舊堅持,讓已到了山門的風(fēng)奴上了天華上。
風(fēng)奴看出這穎郡有意在靈修派作主,便故意說這穎郡本有慧根,將來修成正果位列仙班,修為還在自己之上,直說得穎郡心花怒放,卻也所有所懷疑地道,“我曾因捕獵那兇獸,被傷了一條腿,不知這樣可能位列仙班?”此時風(fēng)奴正在悠哉飲茶,聽了這話笑道,“天地本不全,奈何求全責(zé)備?只要穎郡道長能順天道而為之,便可得天道眷顧。”穎郡大喜行禮道,“多謝仙人指點。敢問眼下我該如何?”風(fēng)奴已感覺朝廷大軍兵馬將至,卻故作沉吟道,“此時,你師父違背天命,已然被囚禁于京城,而你大師兄竹桓,又并不在山上,時局如此,自當(dāng)你擔(dān)起大任。不可爭,不可違。”
話剛說到這里,有幾個小道士跑進(jìn)來道,“師兄,有朝廷的兵馬到了山前,來者不善。”
穎郡神色一動,正要命令封閉大陣阻擋.卻說這天華山的陣法,得天地之靈,一旦啟動,可將天華山周遭十幾里變?yōu)榻兀瓤勺钃跹L(fēng)魔霧,也可阻擋兵馬進(jìn)攻。正在他要下令之時,那風(fēng)奴道,“穎郡道長,你可是預(yù)錯了福禍,這兵馬到了山下,并非禍?zhǔn)拢绾我钃酰俊?
“此話怎講?”
“你師父冥頑不靈,朝廷兵至天華,便是要收復(fù)靈修派為己所用,到時候新任掌門便是這當(dāng)朝的國師。道長如何在這天賜良機(jī)前逆天而為呢?”
穎郡聞言大喜,立即道,“那,那我該去盛裝迎接啊!”弄得那兩位師弟面面相覷,開口說道,“師兄,掌門師父和師兄都不在,還是先列陣,以防不測吧!”
“師父和師兄不在,這里自然是我做主,何時輪到你倆發(fā)號施令?傳我的話下去,解開天華山各方陣法,準(zhǔn)備迎接朝廷來人。”兩位師弟對視一眼下去了。
兵馬來襲,塵土飛揚(yáng),天華山下旌旗獵獵,馬蹄聲響成一片。
本卷終
預(yù)告下一卷:曠世天劫(下)
鳳凰血墜落天際,琉璃海水從天瀑流淌而下,火海滄海交融,人間陷入煉獄般的景象......
頓時,黃沙烈焰傾城,滄海橫流遍地。生靈慘遭摧折,乾坤一片混沌。三界陷入末世災(zāi)難,日月不見,天地?zé)o光。滄海之水摧枯拉朽般將山川河岳,城池村莊夷為平地。